林晚出差三年,回来时抱着个眉眼酷似徐朗的孩子。
我笑着接过婴儿:“长得真像你老板。”
她脸色瞬间惨白。
第一章
江沉舟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指尖夹着的烟已经积了长长一截灰烬。窗外是城市璀璨的灯火,像一片倒悬的星河,冰冷而遥远。这套位于顶层的复式公寓,是他和林晚的“家”,曾经也充满过烟火气和笑声。如今,空旷得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细微声响,咔哒一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他掐灭烟,脸上没什么表情,转身的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缓慢。三年了。一千多个日夜,足够让思念熬成毒,让信任碎成齑粉。
门开了。
林晚拖着巨大的行李箱站在门口,风尘仆仆,脸上带着长途飞行后的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身后,跟着一个穿着讲究、笑容殷勤的男人,正帮她把另一个箱子提进来。
徐朗。林晚公司的老板,也是她这三年“出差”项目的主要合作方。
“沉舟!”林晚看到他,眼睛亮了一下,快步走进来,带着一股陌生的香水味,“我回来了!”她张开手臂,似乎想拥抱他。
江沉舟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平静地掠过她,落在她身后那个男人身上,最后,定格在徐朗臂弯里抱着的一个襁褓上。
那是个很小的婴儿,裹在柔软的浅蓝色包被里,睡得正香。
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晚伸出的手臂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一丝慌乱从眼底飞快闪过。她下意识地侧身,想挡住江沉舟的视线。
“徐总,真是麻烦您了,还特意送我们回来。”林晚的声音有点发紧,带着刻意的客套。
徐朗倒是很从容,甚至带着点胜利者的姿态,他抱着孩子往前走了两步,笑容得体:“沉舟,好久不见。晚晚这三年辛苦了,项目很成功,这不,还给你们带了个‘惊喜’回来。”他语气轻松,目光却带着审视,打量着江沉舟的反应。
江沉舟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针,牢牢锁在那个婴儿熟睡的小脸上。那眉眼,那轮廓,尤其是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几乎和眼前这个抱着他的男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腥气猛地冲上他的喉咙,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他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笑容,温和得无懈可击。他向前一步,动作自然地伸出手,不是去接林晚,而是直接伸向了徐朗怀里的婴儿。
“是啊,真是天大的‘惊喜’。”江沉舟的声音低沉悦耳,听不出丝毫波澜。他的手指修长稳定,轻轻托住了婴儿的后颈和襁褓底部,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娴熟,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徐朗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江沉舟会是这种反应,下意识地松了手。
婴儿被稳稳地接了过去,在江沉舟宽厚的臂弯里动了动,小嘴咂巴了一下,依旧睡得香甜。
江沉舟低下头,目光专注地凝视着怀中的婴儿,嘴角的笑意加深,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温柔。他用指腹极其轻柔地蹭了蹭婴儿柔嫩的脸颊,然后抬起头,目光越过怀中的孩子,精准地落在林晚瞬间褪尽血色的脸上。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针,清晰地扎进死寂的空气里:
“这孩子……”他顿了顿,视线又落回婴儿脸上,带着一种玩味的欣赏,“长得真像徐总你啊。这眉眼,这鼻子,简直一个模子出来的。”
轰!
林晚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惨白得像一张揉皱的纸。她身体晃了一下,猛地扶住旁边的玄关柜才没摔倒,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满眼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徐朗脸上的从容笑容也彻底僵住,继而变得极其难看。他眼神闪烁,避开江沉舟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强自镇定地干咳一声:“沉舟,你……你开什么玩笑!孩子还小,哪里看得出来像谁……”
“是吗?”江沉舟抱着孩子,往前又走了一步,逼近林晚。他脸上那温和的笑容依旧挂着,眼神却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深不见底的寒潭。“晚晚,”他轻声唤着这个曾经亲昵无比的名字,声音却像毒蛇吐信,“你说呢?这孩子,像谁?”
林晚被他逼视得几乎窒息,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看着江沉舟怀里那个她和徐朗偷情生下的孩子,再看看江沉舟脸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笑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
“我……我……”她徒劳地翕动着嘴唇,眼神涣散,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
江沉舟不再看她,抱着孩子,转身走向客厅,步伐沉稳。他小心地将襁褓放在宽大柔软的沙发上,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然后,他直起身,背对着门口那对惊魂未定的男女,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都累了,先休息吧。徐总,慢走,不送。”
逐客令下得毫不客气。
徐朗脸色铁青,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沙发上无知无觉的婴儿,又狠狠瞪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林晚,最终什么也没说,带着一身的狼狈和惊疑,转身摔门而去。沉重的关门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林晚像被那关门声惊醒了,猛地扑到沙发边,一把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江沉舟高大冷漠的背影,声音破碎不堪:“沉舟……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江沉舟缓缓转过身。
客厅顶灯的光线落在他半边脸上,另一半则隐在阴影里,明暗交界处,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也衬得他此刻的眼神更加幽深难测。他看着林晚,看着她怀里那个刺眼的存在,看着她脸上虚假的泪水。
“解释?”他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好啊。我听着。”
他走到吧台边,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倚着吧台,姿态闲适,仿佛在欣赏一出荒诞剧。
“说吧,晚晚。这三年,你在外面,和你的徐总,都做了些什么‘项目’?”他抿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烧感,却奇异地压下了心口翻腾的暴戾,“还有,这个孩子……他姓什么?江?还是……徐?”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晚的心脏。她抱着孩子,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巨大的羞耻和恐惧让她几乎崩溃。她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地试图编织谎言,说孩子是早产,说徐总只是关心下属,说一切都是误会……
江沉舟只是静静听着,偶尔啜一口酒,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场拙劣的独角戏。直到林晚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只剩下压抑的啜泣。
他放下酒杯,玻璃杯底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累了?”他问,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
林晚抬起泪眼,茫然地看着他。
“那就去睡吧。”江沉舟指了指楼上主卧的方向,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带着你的‘惊喜’,好好休息。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极慢,极轻,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笃定。
林晚抱着孩子,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上了楼,高跟鞋在楼梯上发出凌乱慌张的声响,砰地一声关上了主卧的门,仿佛要将那令人窒息的恐惧关在外面。
客厅里恢复了死寂。
江沉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玻璃,在他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刚才抱过那个婴儿的手掌。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婴儿柔嫩的触感和温热的体温。
下一秒,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视着脚下蝼蚁般的车流和灯火。冰冷的玻璃映出他此刻的面容——平静的假面彻底碎裂,眼底翻涌着的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深不见底的恨意和疯狂。
“林晚……”他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浸满了毒液,“徐朗……”
他拿起吧台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幽光照亮他冷硬的下颌。他点开一个加密的文件夹,里面是过去三年里,他耗费无数心力、金钱,不动声色收集到的一切。林晚和徐朗在异国街头旁若无人拥吻的照片,他们出入高级酒店公寓的记录,甚至……一份来自国外某私人诊所的、关于林晚孕期检查的模糊报告。
证据早已确凿。刚才的“惊喜”,不过是撕下最后一块遮羞布,将这场肮脏的背叛彻底钉死。
他点开一个备注为“猎犬”的联系人,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敲下一行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目标确认。‘巢穴’计划,启动。我要徐朗,身败名裂,生不如死。林晚,看着她珍视的一切,在她眼前,一点、一点、碎成粉末。】
信息发送成功。
江沉舟将杯中残余的威士忌一饮而尽,烈酒灼烧着食道,却带来一种近乎病态的清醒和快意。他望着窗外无边的夜色,嘴角缓缓咧开一个无声的、狰狞的笑容。
游戏,开始了。
第二章
主卧的门紧闭着,像一道隔绝了两个世界的闸门。门内是林晚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和婴儿偶尔的哼唧声。门外,偌大的复式公寓空旷得如同冰窖,只有江沉舟自己的呼吸声,清晰得令人心悸。
他没有开灯,任由黑暗吞噬着自己高大的轮廓。指尖的烟头在昏暗中明灭,像一只窥伺的兽眼。尼古丁的辛辣气息冲入肺腑,却压不住心口那团越烧越旺、名为“背叛”的毒火。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的等待和信任,换来的是一顶绿得发亮的帽子,和一个活生生的、刻着别人烙印的“惊喜”。
他走到书房,厚重的实木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巨大的红木书桌后,他打开电脑,幽蓝的光映亮他毫无表情的脸。屏幕上,一个复杂的加密程序正在运行,跳动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字符。
“猎犬”的回复早已躺在加密邮箱里,只有简短的两个字:【收到。】
足够了。
江沉舟点开另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过去三年,他如同最耐心的猎人,布下的天罗地网。关于徐朗,关于他那个看似风光无限的“朗星科技”。
徐朗的发家史并不干净。朗星科技早期能迅速崛起,靠的是几笔数额巨大、来源可疑的“天使投资”,以及几份在灰色地带游走的政府订单。这些,都被江沉舟通过隐秘的渠道,一点一滴地挖掘出来,整理成致命的线索。
他调出朗星科技最新的财报和股权结构图。徐朗野心勃勃,为了抢占市场份额,近一年疯狂扩张,资金链绷紧到了极限。他个人更是将名下几乎所有的股权和不动产都质押了出去,换取巨额贷款,用于一个前景不明、烧钱如流水的“智能生态链”项目。
“愚蠢的赌徒。”江沉舟盯着屏幕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负债数字,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讥诮。贪婪,永远是毁灭的催化剂。
他拿起书桌上的加密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极少使用的号码。响了三声,那边接通,一个低沉沙哑、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传来:“老板。”
“老K,”江沉舟的声音同样冰冷,“目标A(徐朗)的‘礼物’,可以开始准备了。我要他质押出去的每一份资产,都变成勒紧他脖子的绞索。杠杆,加到最大。”
“明白。目标B(林晚)的‘礼物’呢?”老K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谈论天气。
江沉舟的目光扫过书桌一角,那里放着一个不起眼的U盘。里面是他刚刚收到的、一份关于林晚过去三年在国外“工作”的详细报告。报告里清晰地记录了她利用职务之便,配合徐朗在几笔医疗器械采购中收取巨额回扣的证据。金额之大,足以让她把牢底坐穿。
“目标B的‘礼物’,”江沉舟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如同死神的倒计时,“先让她……享受几天‘天伦之乐’。时机到了,我会通知你。”
“是。”
电话挂断。书房里只剩下电脑风扇低微的嗡鸣。
江沉舟靠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闭上眼。黑暗中,林晚抱着那个婴儿时惊恐惨白的脸,徐朗那虚伪又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反复交替闪现。每一次闪现,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
恨意如同藤蔓,疯狂滋长,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猛地睁开眼,眼底一片猩红。他需要发泄,需要看到猎物在陷阱中挣扎的惨状,才能稍稍平息这焚心的怒火。
他拿起手机,点开一个社交软件的小号。这个号,他经营了许久,伪装成一个对朗星科技极度看好的狂热粉丝。他手指翻飞,迅速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给一个备注为“财经八卦王”的营销号。
信息内容很简单,却像一颗精心埋下的毒种:【独家爆料!朗星科技徐朗疑似婚外情,与女下属海外生子!有图有真相!求锤得锤!】后面附上了几张经过模糊处理、但关键特征(徐朗和林晚的侧脸、婴儿襁褓)依稀可辨的照片。
做完这一切,他丢开手机,重新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那疯狂燃烧的火焰,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接下来的几天,公寓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平静。
林晚小心翼翼地扮演着“妻子”的角色,试图用温柔和体贴来弥补。她笨拙地学着做江沉舟以前爱吃的菜,味道却差强人意。她找话题聊天,得到的回应永远是江沉舟淡淡的“嗯”、“哦”,或者一个毫无温度的眼神。
她抱着那个叫“徐念朗”的孩子,在江沉舟面前总是显得格外紧张,眼神躲闪,仿佛抱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孩子哭闹时,她会惊慌失措地抱着躲进房间,生怕惹来江沉舟一丝一毫的不快。
江沉舟则表现得像一个宽容的、甚至有些心不在焉的丈夫。他按时上下班,回家后大部分时间待在书房,偶尔出来,也只是沉默地吃饭,或者坐在客厅沙发上看财经新闻,对林晚刻意的讨好视若无睹,对那个孩子更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这种刻意的忽视,比暴怒的质问更让林晚煎熬。她像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在未知的恐惧里。她偷偷观察江沉舟,试图从他平静无波的表情里找到一丝裂痕,一丝愤怒或者悲伤的痕迹,却什么也找不到。这种深不可测的平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这天晚上,江沉舟在书房处理邮件。林晚鼓起勇气,端着一杯热牛奶,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江沉舟平淡的声音。
林晚推门进去,将牛奶放在书桌一角,声音带着刻意的柔软:“沉舟,喝点牛奶吧,助眠。”
江沉舟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落在她脸上,又扫了一眼那杯牛奶,没有任何表示。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绞着手指,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开口:“沉舟……我知道你恨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求你别这样……别这样不理我……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无辜?”江沉舟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人。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锁住林晚,“林晚,你告诉我,当你躺在徐朗身下的时候,当你怀上这个孽种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在家里等你回来的丈夫,是不是无辜的?”
他的话像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在林晚心上。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嘴唇哆嗦着,眼泪汹涌而出:“我……我是一时糊涂……是徐朗他……他逼我的……”
“逼你?”江沉舟嗤笑一声,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逼你张开腿?逼你给他生孩子?林晚,收起你这套楚楚可怜的表演。我看着恶心。”
他站起身,绕过书桌,一步步逼近林晚。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阴影将林晚完全笼罩。
林晚吓得连连后退,直到脊背抵住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她惊恐地看着江沉舟,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江沉舟停在她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残留的婴儿奶味和那陌生的香水味。他伸出手,冰冷的指尖轻轻拂过林晚颤抖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别怕,”他声音低沉,如同情人间的呢喃,眼神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我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那样太便宜你了。”
他的手指滑到她的下巴,微微用力抬起,迫使她看着自己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疯狂恨意的眼睛。
“我要你活着,林晚。好好活着。”他凑近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说出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我要你亲眼看着,看着你背叛婚姻换来的‘幸福’,看着你那个奸夫徐朗,还有你们那个所谓的‘爱情结晶’,是怎么一点一点,被我碾碎成渣,踩进泥里,万劫不复。”
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恨意和毁灭的疯狂。
林晚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看着江沉舟近在咫尺的脸,那曾经熟悉的眉眼此刻扭曲着,只剩下令人胆寒的狰狞。
“魔鬼……你是魔鬼……”她失声尖叫,猛地推开江沉舟,跌跌撞撞地冲出书房,砰地一声甩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失声痛哭。
书房内,江沉舟站在原地,听着门外压抑的哭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刚才触碰过林晚脸颊的手指。
然后,他用力地、反复地在昂贵的西装裤上擦拭着,仿佛沾上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
他拿起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是“猎犬”发来的最新信息:【目标A(徐朗)的‘礼物’第一阶段已投放。市场反应……很‘热烈’。】后面附带着几张财经新闻的截图,标题触目惊心——《朗星科技深陷财务造假疑云,股价开盘暴跌!》《神秘做空报告突袭,朗星科技遭遇信任危机!》
江沉舟看着那些标题,嘴角终于勾起一个真实的、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他无声地对着窗外的黑暗,举了举并不存在的酒杯。
徐朗,这份开胃小菜,味道如何?
第三章
朗星科技总部,顶层总裁办公室。
往日里象征着成功与掌控的巨大空间,此刻却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昂贵的红木办公桌上,文件散乱堆积,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空气中残留着浓烈的烟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恐慌气息。
徐朗像一头困兽,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板上来回踱步,昂贵的意大利手工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他脸色铁青,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对面墙上的巨幅电子屏幕。
屏幕上,代表朗星科技股价的K线图,正上演着一场惨烈的自由落体。一条刺眼的绿色瀑布线,从昨天收盘价的位置,一路向下俯冲,几乎没有任何像样的抵抗。每一次微弱的反弹,都引来更汹涌的抛盘。屏幕下方滚动的实时新闻标题,更是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不断刺向他的神经:
【朗星科技遭匿名机构做空,报告直指财务造假、关联交易!】
【供应商爆料:朗星科技拖欠货款严重,资金链恐断裂!】
【徐朗个人质押股份面临爆仓风险!】
【昔日科技新贵,今日大厦将倾?】
“废物!一群废物!”徐朗猛地抓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狠狠砸向屏幕旁边的墙壁!砰的一声巨响!烟灰缸碎裂,水晶碎片和烟灰四溅,在洁白的墙面上留下一个难看的凹痕和污迹。
“公关部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压不下去?!那些媒体收了钱不办事吗?!”他对着垂手站在办公桌前、噤若寒蝉的几个高管咆哮,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
负责公关的副总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徐总……这次……这次不一样!那家做空机构‘灰隼’的报告太狠了!数据详实得可怕,而且……而且他们好像掌握了我们内部的核心账目!还有那些供应商……不知道被谁煽动,突然一起跳出来……舆论根本压不住!我们联系熟悉的媒体,他们……他们都支支吾吾,不敢接……”
“核心账目?!”徐朗瞳孔骤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朗星科技那些见不得光的账,一直是他最核心的机密,由他绝对信任的财务总监亲自掌管,存放在物理隔绝的服务器里,怎么可能泄露?!
他猛地看向财务总监,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
财务总监是个五十多岁、头发稀疏的男人,此刻更是面无人色,身体抖得像筛糠:“徐……徐总!我发誓!服务器绝对安全!密钥只有我和您知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那报告里的数据……太真了……真得像是从我们系统里直接导出来的……”
“查!给我查!公司里有内鬼!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揪出来!”徐朗歇斯底里地吼道,脖子上青筋暴起。他感到一阵眩晕,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财务造假、关联交易、挪用资金……这些罪名一旦坐实,不仅公司完蛋,他个人也难逃牢狱之灾!
更致命的是他的个人财务!为了那个该死的“智能生态链”项目,他几乎把身家性命都押了上去!名下所有朗星科技的股票、三处豪宅、两辆豪车,全部质押给了银行和几家背景深厚的私人借贷公司,换取了天文数字的贷款!如今股价暴跌,质押物的价值急剧缩水,一旦跌破平仓线……
他不敢想下去。冷汗瞬间浸透了他昂贵的衬衫后背。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上的私人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王行长”的名字。
徐朗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他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地拿起手机,接通,甚至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喂,王行……”
“徐总!”电话那头,王行长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客套,只剩下冰冷和公事公办,“贵公司的情况,想必你比我更清楚。我们行风控部门刚刚重新评估了你质押的朗星科技股票价值。很遗憾,根据合同条款,你质押物的价值已经跌破了我们设定的警戒线。”
徐朗的心跳几乎停止,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王行,这只是暂时的!是恶意做空!我们公司基本面没问题!很快就能……”
“徐总,”王行长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银行只看数据和合同。按照约定,你必须在明天下午三点前,向指定账户追加相当于当前股价差额30%的保证金,或者提供等值的、我们认可的补充质押物。否则,我们将启动强制平仓程序。这是正式通知,稍后会有书面函件送达。”
“明天下午三点?!”徐朗失声叫道,声音都变了调,“王行!这太仓促了!我……”
“嘟嘟嘟……”
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忙音。
徐朗僵在原地,手机还贴在耳边,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灰,最后变成一片死寂的绝望。明天下午三点?他现在去哪里弄几个亿的现金或者等值资产?!
他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颓然跌坐在宽大的老板椅里,巨大的真皮座椅此刻却像一个冰冷的囚笼。他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撕扯着,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苦心经营多年的一切,他引以为傲的财富和地位,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而这一切的源头……那个该死的“灰隼”做空机构,还有那些突然反水的供应商……背后一定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
是谁?到底是谁?!
一个名字,带着刻骨的寒意,猛地浮现在他混乱的脑海中——江沉舟!
那个在他送林晚和孩子回家时,平静地接过孩子,说出那句“长得真像徐总你”的男人!那个眼神平静得可怕的男人!
难道是他?他有这么大的能量?他怎么可能知道朗星的核心机密?怎么可能精准地掐住自己的命脉?!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徐朗的心脏,越收越紧。他猛地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去找林晚!江沉舟是因为林晚才报复他!只要林晚去求他,或许……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他冲出办公室,无视身后高管们惊愕的目光,像一阵风似的冲进电梯,直奔地下车库。
那辆崭新的保时捷911 GT3 RS,火红的车身在昏暗的车库里异常扎眼,是他上个月刚提的,用来庆祝“智能生态链”项目拿到关键批文,也是他身份和成功的象征。此刻,这抹刺眼的红色却像是对他最大的讽刺。
他粗暴地拉开车门,发动引擎,跑车发出暴躁的轰鸣,如同他此刻濒临崩溃的神经。他猛踩油门,保时捷像一道红色的闪电,冲出车库,汇入午后的车流。
徐朗心急如焚,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林晚!让她去求江沉舟!这是他唯一的生路!他不断地超车、变道,喇叭按得震天响,引来一片骂声。他不在乎,他只想快点,再快点!
然而,他低估了“猎犬”的执行力,也低估了江沉舟要碾碎他的决心。
就在他驶过一个车流相对稀少的路口时,一辆原本停在路边的破旧面包车,突然毫无征兆地启动,猛地加速,斜刺里狠狠撞向保时捷的侧面!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巨大的冲击力让保时捷瞬间失控,打着旋儿撞向路边的隔离带!刺耳的金属扭曲声、玻璃爆裂声混杂在一起!
安全气囊猛地弹出,狠狠砸在徐朗脸上,撞得他眼冒金星,鼻梁剧痛,一股温热的液体瞬间涌出。他头晕目眩,耳朵里嗡嗡作响,过了好几秒才从剧烈的撞击中缓过神来。
他挣扎着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踉跄着下车。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眦欲裂!
他那辆崭新的、价值数百万的保时捷911,此刻车头严重变形,引擎盖扭曲翘起,冒着白烟。侧面被撞出一个巨大的凹坑,车门变形,车窗玻璃碎了一地,如同散落的钻石,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那抹曾经让他无比骄傲的红色,此刻沾满了灰尘和油污,狼狈不堪。
而那辆肇事的破旧面包车,车头也瘪了一大块,司机是个一脸横肉的光头汉子,此刻也骂骂咧咧地下了车,指着徐朗就吼:“你他妈怎么开车的?!不长眼啊?!”
徐朗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对方:“你……你故意撞我?!”
“放你娘的屁!明明是你变道不看路!”光头汉子毫不示弱,唾沫横飞。
周围迅速围拢了看热闹的人群和车辆,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人认出了徐朗,更是拿出手机拍照录像。
“那不是朗星科技的徐总吗?”
“哎哟,新车啊,撞成这样,心疼死了吧?”
“活该!听说他公司要倒闭了,欠了一屁股债!”
“报应啊……”
那些窃窃私语,像针一样扎进徐朗的耳朵。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愤怒!他徐朗,什么时候沦落到被这种下三滥的混混当街羞辱,被路人围观嘲笑的地步?!
就在这时,几辆黑色的越野车带着刺耳的刹车声,蛮横地停在了事故现场周围。车门打开,跳下来七八个穿着黑色紧身T恤、肌肉虬结、满脸凶悍之气的壮汉。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光头,眼神凶狠,手里拎着一根棒球棍。
他们无视了交警正在赶来的警笛声,径直走到徐朗面前,将他团团围住。
“徐总,好巧啊。”刀疤脸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笑容狰狞,“哥几个等你半天了。”
徐朗心头一紧,强作镇定:“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干什么?”刀疤脸用棒球棍轻轻拍打着自己的手掌,发出啪啪的脆响,“徐总贵人多忘事?上个月,您在我们‘鼎盛财务’借的那笔款子,连本带利,八千万。今天,可是最后期限了。”
徐朗脸色瞬间惨白!鼎盛财务!那是本地一家背景极深、手段狠辣的私人借贷公司!他当时为了填补项目窟窿,病急乱投医,借了这笔高利贷!这几天焦头烂额,竟然把这茬给忘了!
“我……我现在手头紧,宽限几天!等我公司周转过来……”徐朗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宽限?”刀疤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收起笑容,眼神变得像毒蛇一样阴冷,“徐总,你当我们是开善堂的?今天,要么还钱,要么……”他掂了掂手里的棒球棍,目光扫过那辆已经惨不忍睹的保时捷,又扫过徐朗,“就用你这身零件,或者这堆废铁,抵点利息!”
他身后的几个壮汉也狞笑着围了上来,摩拳擦掌。
“你们……你们敢!光天化日!还有没有王法!”徐朗惊恐地后退,后背抵在了自己那辆破败的保时捷上。
“王法?”刀疤脸嗤笑一声,猛地抡起棒球棍!
“砰——!!!”
一声更加沉闷、更加令人心悸的巨响!
棒球棍狠狠砸在保时捷911那标志性的蛙眼大灯上!昂贵的氙气大灯瞬间爆裂,玻璃碎片飞溅!紧接着,又是“砰!砰!砰!”连续几声闷响!棒球棍如同狂风暴雨般落在保时捷的车身上!引擎盖、车门、翼子板……每一次重击都伴随着金属的哀鸣和令人牙酸的变形声!
“住手!你们给我住手!”徐朗目眦欲裂,心痛得滴血,那是他身份的象征!他扑上去想阻拦,却被两个壮汉轻易地架住胳膊,死死按在车上动弹不得。
“徐总,好好看着!”刀疤脸一边疯狂地砸着,一边狞笑,“这就是不还钱的下场!今天砸车,明天……可就不一定砸什么了!”
周围的围观人群发出阵阵惊呼,有人兴奋地录像,有人害怕地躲远。交警的警车已经赶到,但看到这群凶神恶煞的壮汉和明显是道上人物的刀疤脸,一时竟也不敢轻易上前,只是拿着对讲机呼叫支援。
在徐朗绝望的目光中,他那辆崭新的、象征着成功和奢华的保时捷911,在短短几分钟内,被砸成了一堆扭曲变形的废铁。火红的车漆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凹坑和划痕,车窗全碎,车灯爆裂,如同一个被蹂躏至死的怪兽,瘫在路边,无声地诉说着主人的落魄和即将到来的厄运。
刀疤脸砸得气喘吁吁,将已经有些变形的棒球棍扛在肩上,走到被按在车上的徐朗面前,拍了拍他惨白的脸,留下几道油污的指印。
“徐总,车,我们砸了,算是收点利息。钱,三天之内,连本带利,一个子儿都不能少。否则……”他凑近徐朗的耳朵,声音如同地狱的寒风,“下次砸的,就是你和你那个小情人的骨头!”
说完,他大手一挥:“我们走!”
一群壮汉呼啦啦上了越野车,扬长而去,留下满地狼藉和呆若木鸡的徐朗。
警笛声由远及近,交警终于围了上来。闪光灯不断亮起,记者也闻讯赶来。徐朗失魂落魄地站在他那堆价值数百万的“废铁”旁,脸上糊着鼻血和油污,昂贵的西装皱巴巴地沾满灰尘,头发凌乱,眼神空洞,如同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周围是刺耳的警笛、闪烁的警灯、记者尖锐的提问、路人毫不掩饰的指点和嘲笑……
“徐总,请问这次事故和朗星科技的财务危机有关吗?”
“徐总,有传言您个人已资不抵债,这是真的吗?”
“徐总,您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些是什么人?”
徐朗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带着刻骨的恨意和绝望:
江沉舟!一定是江沉舟!
他要找到林晚!现在!立刻!马上!
第四章
江沉舟公寓的客厅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林晚抱着哭闹不休的徐念朗,在客厅里焦躁地踱步。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不安,哭得小脸通红,声嘶力竭。林晚心烦意乱,怎么哄都哄不好,只能机械地摇晃着,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哦哦”声,眼神却空洞地飘向紧闭的书房门。
自从那天书房里江沉舟对她说了那番如同地狱宣言般的话后,她就一直活在巨大的恐惧里。江沉舟的平静比任何暴怒都可怕,那是一种磨刀霍霍、等待致命一击的平静。她不知道那把刀什么时候会落下,会以何种方式落下,这种未知的煎熬几乎要将她逼疯。
电视里,本地新闻频道正在播放午间快讯。女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此刻却像一把把冰锥,狠狠扎进林晚的耳朵:
“……本台最新消息,深陷财务造假和做空风波的朗星科技,今日再遭重创。其创始人兼CEO徐朗先生,于今日下午在市中心遭遇严重交通事故,其驾驶的车辆损毁严重。更令人震惊的是,事故现场随后发生恶性暴力事件,数名不明身份人员对徐朗先生及其车辆进行了打砸,并疑似进行人身威胁。目前警方已介入调查。据现场目击者称,徐朗先生本人也受了轻伤,情绪极为低落……”
画面切换,是触目惊心的现场录像:那辆被砸得面目全非、如同废铁般的红色保时捷;徐朗失魂落魄、满脸血污和狼狈地被记者围堵;还有那些凶神恶煞的壮汉挥舞棒球棍打砸车辆的片段……
“啊!”林晚失声惊叫,怀里的孩子被吓得哭得更凶。她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徐朗出事了!被车撞!被人当街打砸羞辱!还受了伤!
新闻里没有明说,但林晚瞬间就明白了!这绝不是意外!是江沉舟!一定是他干的!他开始了!他真的开始动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如此狠辣,如此不留余地!直接摧毁徐朗最在意的财富和尊严!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看着电视画面里徐朗那绝望狼狈的样子,仿佛看到了自己和孩子未来的下场。江沉舟说过,要碾碎他们的一切!
“不……不能这样……不能……”林晚喃喃自语,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孩子尖锐的哭声像魔音穿脑,让她本就紧绷的神经几乎断裂。
就在这时,公寓的门铃疯了似的响了起来!急促、尖锐、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林晚吓得一哆嗦,怀里的孩子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她惊恐地看向门口,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门铃声持续不断地响着,伴随着拳头用力砸门的砰砰声,还有一个男人嘶哑绝望的吼叫:“林晚!开门!林晚!是我!开门啊!”
是徐朗的声音!
林晚脸色惨白,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哭闹的孩子,踉跄着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徐朗的样子让她倒吸一口冷气!他头发凌乱,脸上还残留着没擦干净的血迹和污渍,昂贵的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斜,一只眼睛肿着,鼻梁似乎也有些歪,整个人狼狈不堪,哪还有半点昔日意气风发的样子?他眼神里充满了惊恐、绝望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
“林晚!快开门!求你了!开门!”徐朗用力拍打着厚重的防盗门,声音嘶哑。
林晚颤抖着手,打开了门锁。
门刚开了一条缝,徐朗就像一头失控的野兽,猛地撞了进来!巨大的冲力让林晚抱着孩子连连后退,差点摔倒。
“江沉舟呢?!他在哪?!”徐朗一进来就红着眼睛四处张望,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变调,“他在书房是不是?我要见他!我要跟他谈!”
“徐朗!你冷静点!”林晚抱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又惊又怕,“他……他在书房……你别这样……”
“冷静?!我怎么冷静?!”徐朗猛地转身,一把抓住林晚的肩膀,用力摇晃着,眼神疯狂,“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的车!我完了!林晚!我彻底完了!公司要破产了!银行要平仓了!高利贷要砍死我了!都是他!都是江沉舟这个疯子干的!他要弄死我!”
他指着自己脸上的伤,指着自己狼狈的样子,歇斯底里地吼着:“只有你能救我!林晚!只有你能救我!你去求他!你去跪下来求他!求他放过我!看在你跟了他这么多年的份上!看在……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他目光扫过林晚怀里哭得几乎断气的婴儿,眼神复杂。
“我……”林晚被他晃得头晕眼花,肩膀剧痛,看着徐朗这副彻底崩溃的模样,再想到电视里那惨烈的画面,巨大的恐惧和绝望也彻底淹没了她。她眼泪汹涌而出,“我求过了……他……他根本……”
“再去求!现在就去!”徐朗猛地松开她,指着书房的方向,几乎是咆哮,“你不去,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大家一起完蛋!”
孩子的哭声、徐朗的咆哮、自己内心的恐惧……所有的压力瞬间达到了顶点。林晚看着徐朗那疯狂绝望的眼神,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如果徐朗真的被逼到绝路,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好……好……我去……我去求他……”林晚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她抱着哭闹的孩子,如同抱着一个沉重的枷锁,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那扇紧闭的、如同地狱之门的书房。
徐朗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眼神里充满了病态的希冀。
林晚站在书房门前,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却堵在胸口,闷得她几乎窒息。她腾出一只手,颤抖着,轻轻敲了敲门。
“沉舟……”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哀求,“你……你能开开门吗?徐朗……徐朗他来了……他想……想跟你谈谈……”
书房里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林晚的心沉到了谷底。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眼神疯狂、充满催促的徐朗,巨大的压力让她几乎崩溃。她咬了咬牙,屈膝,抱着孩子,缓缓地、艰难地跪在了冰冷坚硬的书房门前!
“沉舟……”她仰起头,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怀里的襁褓上,“我求求你……开门……求求你……放过徐朗吧……他知道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你要怎么对我都行……求求你……放过他这一次……求你了……”
她卑微地跪在那里,像一个等待神明垂怜的罪人,怀里的孩子还在不知疲倦地哭嚎着,尖锐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更添几分凄惨和绝望。
徐朗站在她身后,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有屈辱,有希冀,更多的是对江沉舟刻骨的恨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书房的门,依旧紧闭。门内,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林晚的膝盖被冰冷的地板硌得生疼,绝望如同藤蔓般缠绕住心脏,几乎要放弃的时候——
“咔哒。”
一声轻响。
书房的门,缓缓向内打开了。
江沉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质地精良的深灰色家居服,身姿挺拔,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门口、狼狈不堪的林晚,以及她怀里那个哭得声嘶力竭的、属于她和徐朗的“孽种”。他的目光平静无波,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扫过林晚泪流满面的脸,又掠过她身后一脸紧张、眼神躲闪的徐朗。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地板上。林晚跪着的地方,旁边散落着几片尖锐的、闪着寒光的碎玻璃——那是刚才徐朗冲进来时,不知从哪里带进来的,也许是打斗中碎裂的什么物件。
江沉舟的目光在那几片碎玻璃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极其冰冷、极其残酷的弧度。
他没有看林晚,也没有看徐朗,仿佛他们只是空气。他微微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目光投向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那依旧璀璨的城市灯火,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急什么?”他轻轻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孩子的哭嚎,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和残忍的戏谑。
“游戏……”
他顿了顿,缓缓转过头,目光终于落在了林晚那张写满恐惧和哀求的脸上,嘴角那抹残酷的笑意加深,如同恶魔的低语:
“……才刚开始。”
第五章
江沉舟那句“游戏才刚开始”,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林晚和徐朗最后一丝侥幸。书房门再次无情地关上,将他们隔绝在冰冷的绝望里。
徐朗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又看看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林晚和她怀里那个哭得几乎断气的“孽种”,一股邪火猛地窜上头顶!他完了!彻底完了!而这一切的根源,就是这个女人和这个野种!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还有这个野种!”徐朗猛地抬脚,狠狠踹向林晚身边的墙壁!砰的一声巨响!墙壁震动,灰尘簌簌落下。
林晚被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抱紧孩子,惊恐地看着暴怒的徐朗。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们!江沉舟怎么会这么恨我!怎么会下这种死手!”徐朗指着林晚的鼻子,唾沫横飞,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扫把星!你们母子俩就是我的扫把星!给我滚!带着你的野种滚出这里!别他妈再连累我!”
他骂完,似乎觉得再多待一秒都会沾染上晦气,猛地转身,像躲避瘟疫一样,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公寓大门,留下震天的摔门声。
林晚瘫坐在地上,怀里是哭得声音嘶哑、小脸憋得通红的徐念朗。巨大的屈辱、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徐朗的绝情咒骂,江沉舟的冷酷宣判,像两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她看着怀里这个无辜的孩子,这个她背叛婚姻、付出一切生下的孩子,此刻却成了她所有痛苦的根源和耻辱的烙印。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抱着孩子,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失声痛哭,哭声凄厉而绝望。
书房内。
江沉舟站在门后,将门外那场丑陋的闹剧听得一清二楚。徐朗的咆哮、咒骂、摔门而去,林晚绝望的哭泣……这些声音,如同最美妙的乐章,在他心头奏响。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是“猎犬”发来的最新信息:【目标A(徐朗)情绪崩溃,与目标B(林晚)发生激烈冲突后离开。目标B情绪极度不稳定。‘巢穴’计划第二阶段‘离间’完成度100%。‘礼物’已送达目标B。】
江沉舟面无表情地回复:【收到。监控目标A动向,确保他‘走投无路’。目标B的‘礼物’,可以拆封了。】
他放下手机,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冰块在杯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脚下依旧繁华璀璨的城市夜景,轻轻晃动着酒杯。
离间,只是第一步。让这对曾经在背叛中寻欢作乐的男女互相怨恨,互相撕咬,看着他们所谓的“爱情”在现实的铁拳下碎成齑粉,这只是开胃的前戏。
真正的“礼物”,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对林晚而言,是真正的地狱。
江沉舟依旧早出晚归,对她视若无睹,仿佛她只是这间豪华公寓里一件碍眼的摆设。他不再需要刻意营造什么氛围,仅仅是这种彻底的漠视,就足以将林晚逼疯。
更让她崩溃的是徐念朗。
自从那天被徐朗的暴怒和咒骂惊吓到,又经历了母亲长时间的恐惧和哭泣,这个才几个月大的婴儿,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他开始变得异常烦躁,哭闹不止,白天黑夜地啼哭,喂奶不吃,抱着也哄不好,小小的身体因为持续的哭嚎而绷紧、颤抖。
林晚被折磨得心力交瘁。她抱着孩子,在空旷的公寓里走来走去,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眼泪无声地流淌。孩子的哭声像魔咒,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犯下的罪孽和即将到来的惩罚。她看着孩子哭得通红的小脸,看着他眉眼间越来越像徐朗的轮廓,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爱怜、痛苦、悔恨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厌烦情绪,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
“别哭了……求求你别哭了……”她有时会神经质地对着孩子低吼,随即又被巨大的愧疚淹没,抱着孩子痛哭道歉,“对不起……宝宝对不起……是妈妈不好……是妈妈害了你……”
她尝试联系徐朗,手机永远关机。她甚至偷偷去了徐朗的公寓,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门上还贴着催缴物业费和法院的封条。徐朗,这个她曾经以为可以依靠的男人,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抛弃了她和孩子。
巨大的孤立无援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吞噬。她抱着这个日夜啼哭、仿佛被诅咒了的孩子,困在这座由背叛和谎言筑成的华丽牢笼里,无处可逃。
这天下午,孩子哭累了,终于抽抽噎噎地睡着了。林晚也累得几乎虚脱,瘫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她下意识地点开。
下一秒,她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彩信里,是几张照片。
第一张,是徐朗!他身处一个极其奢华、金碧辉煌的宴会厅,穿着剪裁完美的白色礼服,头发精心打理过,脸上带着意气风发的笑容,正亲昵地搂着一个年轻女孩的腰。那女孩穿着昂贵的定制礼服,容貌姣好,气质出众,脸上洋溢着幸福甜蜜的笑容。照片的背景里,隐约可见“恭贺徐朗先生与苏雅小姐订婚之喜”的电子横幅!
第二张,是徐朗单膝跪地,正深情款款地为那个叫苏雅的女孩戴上硕大的钻戒!周围是鼓掌欢呼的人群。
第三张,是徐朗和那个苏雅,在众人的起哄下甜蜜拥吻!
轰!
林晚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片空白!紧接着,是无边无际的冰冷和尖锐的刺痛!
徐朗……订婚了?!
在她和孩子被江沉舟逼入绝境、日夜煎熬、走投无路的时候,在她为了他跪地哀求、受尽屈辱的时候,在她抱着他的孩子被折磨得形销骨立的时候……他竟然……竟然在跟别的女人订婚?!在享受他的新生活?!他抛弃了她和孩子,像丢掉垃圾一样?!
巨大的背叛感,比江沉舟的报复来得更加猛烈、更加猝不及防!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
“啊——!!!”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从林晚喉咙里爆发出来!她像疯了一样,抓起掉在地上的手机,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墙壁!
“砰!”手机屏幕瞬间碎裂!
“骗子!畜生!徐朗!你这个畜生!王八蛋!!”她歇斯底里地咒骂着,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鼻涕,糊了满脸。她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捶打着沙发,像一头受伤的、绝望的母兽。
巨大的动静惊醒了刚刚睡着的徐念朗。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尖锐的哭声再次响起。
“闭嘴!你给我闭嘴!”林晚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沙发上哭嚎的婴儿,眼神里充满了扭曲的恨意和疯狂!她几步冲过去,高高扬起了手!
就在那巴掌即将落下的一瞬间,她看到了孩子那张酷似徐朗的小脸,看到了他因为恐惧而瞪大的、无辜的眼睛。
“啊……”林晚的手僵在半空,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哀嚎,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力气,瘫软在地,抱着头,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恨!她恨江沉舟的冷酷报复!更恨徐朗的无情背叛和抛弃!最让她绝望的是,她看着眼前这个哭嚎的孩子,这个她和徐朗偷情生下的“孽种”,这个毁了她一切、如今又日夜折磨她的“罪证”……一股强烈的、连她自己都感到恐惧的厌弃感,如同毒草,在她心底疯狂滋生。
她该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
书房的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
江沉舟静静地站在门后的阴影里,将客厅里这场由他一手导演的、精彩绝伦的崩溃大戏尽收眼底。他看着林晚歇斯底里的尖叫、砸手机、咒骂徐朗,看着她对着孩子扬起又放下的手,看着她瘫倒在地绝望呜咽……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那冰冷的、如同欣赏艺术品般的满意光芒,一闪而过。
离间的毒刃,已经深深刺入。背叛者被背叛的滋味,如何?
他无声地关上了书房的门,隔绝了外面那令人愉悦的绝望交响曲。
还不够。这仅仅是开胃菜。
他拿起书桌上的另一部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平静无波:“老K,目标A(徐朗)的‘新舞台’准备好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老K沙哑的声音:“一切就绪,老板。‘贺礼’也备好了,保证让他的订婚宴……终生难忘。”
江沉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很好。按计划,准时送达。”
第六章
苏氏集团千金苏雅与科技新贵徐朗的订婚宴,选在了本市最顶级的七星酒店——“云顶天宫”的钻石宴会厅。
今夜,这里星光璀璨,名流云集。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梦幻般的光芒,将整个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槟、名贵香水与鲜花的馥郁芬芳。舒缓的现场乐队演奏着浪漫的乐章,一切都完美得如同童话。
徐朗穿着纯手工定制的白色礼服,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春风得意的笑容,挽着身旁一袭曳地鱼尾白纱、美艳动人的苏雅,周旋于宾客之间。他仿佛已经完全摆脱了朗星科技破产阴霾和债务缠身的狼狈,重新回到了人生的巅峰。苏氏集团雄厚的财力和人脉,就是他新的护身符和登天梯。只要牢牢抓住苏雅,他徐朗就能东山再起!
“恭喜啊徐总!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徐总好福气!苏小姐真是倾国倾城!”
“祝二位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宾客们奉承的话语不绝于耳。徐朗志得意满,频频举杯,享受着这失而复得的荣光。他刻意不去想林晚和那个孩子,不去想江沉舟那双冰冷的眼睛。只要过了今晚,他就是苏家的乘龙快婿,江沉舟再想动他,也得掂量掂量苏家的分量!
苏雅依偎在徐朗身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看向徐朗的眼神充满了爱慕和依赖。她年轻,单纯,被徐朗成熟男人的魅力和刻意营造的“逆境中崛起”的悲情英雄形象所吸引,深信自己找到了真爱。
宴会进行到高潮。司仪热情洋溢地邀请准新人上台,接受大家的祝福,并开启香槟塔。
徐朗牵着苏雅的手,在热烈的掌声和祝福的目光中,款款走上铺满玫瑰花瓣的舞台。追光灯打在他们身上,如同世界的中心。
“感谢各位亲朋好友,百忙之中来见证我和小雅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徐朗拿起话筒,声音磁性而深情,开始了他的订婚感言。他深情地回顾了与苏雅相识相恋的“美好”过程(自然隐去了所有不堪),表达了对未来的憧憬,感谢了苏家父母的信任和厚爱……
台下,苏雅的父亲,苏氏集团的掌舵人苏宏远,看着台上侃侃而谈、风度翩翩的准女婿,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他对徐朗过去的“挫折”有所耳闻,但更看重他展现出的能力和“潜力”,相信在自己的扶持下,这个年轻人能成为女儿的好归宿和苏家的助力。
江沉舟就坐在宴会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姿态闲适,手里端着一杯香槟,如同一个普通的、前来观礼的宾客。他平静地看着台上那个意气风发、仿佛已经将过去彻底踩在脚下的男人,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笑意。
感言接近尾声,气氛温馨而感人。司仪适时地宣布:“接下来,让我们共同举杯,祝福这对新人……”
就在这时!
宴会厅里所有的灯光,毫无征兆地,瞬间熄灭!
“啊!”突如其来的黑暗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和惊呼。
“怎么回事?”
“停电了?”
“保安!快去看看!”
然而,黑暗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啪!啪!啪!
几道刺眼的白光猛地亮起!不是恢复照明,而是舞台后方那巨大的、原本用来播放新人甜蜜VCR的LED屏幕,骤然亮了起来!
屏幕上出现的,并非预想中的浪漫画面。
首先映入所有人眼帘的,是一份文件——一份清晰无比的《亲子鉴定报告》!
报告标题醒目,委托方:江沉舟。被鉴定人1:徐念朗(婴儿)。被鉴定人2:徐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包括台上笑容僵住的徐朗和苏雅,以及台下脸色微变的苏宏远。
报告下方,关键的结论部分被特意放大、加粗、高亮显示:
【鉴定意见:依据DNA分析结果,支持徐朗是徐念朗的生物学父亲。】
轰!
整个宴会厅瞬间炸开了锅!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呼和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什么?亲子鉴定?”
“徐念朗?谁的孩子?”
“徐朗的私生子?!”
“天啊!他都有孩子了?还跟苏小姐订婚?”
台上的徐朗,脸色在屏幕惨白的光线下,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他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因为极致的惊恐而放大!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份报告,大脑一片空白!江沉舟!是江沉舟!他怎么会拿到孩子的样本?!他什么时候做的鉴定?!
他身边的苏雅,脸上的幸福笑容彻底凝固,她茫然地看着屏幕,又看看身边瞬间面无人色的徐朗,巨大的震惊和疑惑让她不知所措:“阿朗……这……这是什么?徐念朗……是谁?”
台下的苏宏远,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山雨欲来的阴沉和震怒!他死死盯着屏幕,又猛地看向台上失魂落魄的徐朗,眼神锐利如刀!
屏幕上的画面并未停止。
那份亲子鉴定报告缓缓淡去,紧接着,是一张张清晰无比的照片,如同幻灯片般自动播放出来!
第一张:异国街头,徐朗和林晚在路灯下旁若无人地激情拥吻!拍摄时间,赫然是林晚“出差”期间!
第二张:徐朗搂着明显怀孕的林晚,站在一家高级母婴店前,笑容满面地挑选婴儿用品!
第三张:医院产房外,徐朗抱着刚出生的婴儿,满脸初为人父的喜悦和激动!
第四张:林晚抱着婴儿,依偎在徐朗怀里,在布置温馨的婴儿房里,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全家福”!
第五张:就在不久前,徐朗狼狈不堪地出现在江沉舟公寓门口,被记者围堵的照片!
第六张:徐朗在江沉舟公寓里,对着跪地哀求的林晚咆哮咒骂的偷拍画面(角度刁钻,只拍到徐朗狰狞的侧脸和林晚跪地的背影)!
第七张:徐朗在阴暗的酒吧角落,对着电话低声下气地哀求借贷,脸上写满贪婪和绝望!
第八张:徐朗被高利贷打手按在变形的保时捷上,满脸血污和恐惧的特写!
一张张照片,如同最锋利的匕首,将徐朗精心伪装的面具彻底撕碎!将他过去三年的背叛、谎言、贪婪、狼狈、无情无义……赤裸裸地、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所有宾客面前!呈现在他刚刚攀附上的苏家面前!呈现在他满心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苏雅面前!
“不——!!!”徐朗终于从极致的震惊和恐惧中回过神来,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绝望的嘶吼!他像疯了一样扑向控制台,想要关掉屏幕,切断电源!“关掉!快给我关掉!那是假的!都是假的!是有人陷害我!”
然而,控制台早已被做了手脚,他徒劳地拍打着按键,屏幕上的画面依旧冷酷地播放着,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
台下的宾客彻底哗然!惊呼声、议论声、鄙夷的唾骂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宴会厅!
“我的天!太劲爆了!”
“原来是个吃软饭的骗子!还有私生子!”
“骗婚!这是赤裸裸的骗婚啊!”
“苏家这次脸丢大了!”
“人渣!败类!”
闪光灯疯狂地亮起!闻风而来的记者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拼命地往前挤,镜头对准了台上崩溃的徐朗和呆滞的苏雅!
苏雅看着屏幕上那一张张刺眼的照片,看着徐朗和其他女人拥吻、看着他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看着他对着那个女人咆哮咒骂、看着他为了钱摇尾乞怜的丑态……她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巨大的震惊、羞耻、愤怒和被欺骗的痛楚瞬间将她淹没!
“徐朗……”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眼神从茫然到震惊,再到彻底的绝望和愤怒,“你……你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你这个骗子!人渣!”她猛地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扇在徐朗脸上!
“啪!”清脆响亮的耳光声,通过徐朗手里还没放下的话筒,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徐朗被打得一个趔趄,脸上火辣辣的疼,但他此刻根本顾不上这些。他惊恐地看着台下,苏宏远已经脸色铁青地站了起来,在保镖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朝舞台走来!那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苏董!苏董您听我解释!事情不是您看到的那样!我是被陷害的!是江沉舟!是那个疯子……”徐朗语无伦次,想要冲下台解释。
但已经晚了。
苏宏远几步就跨上了舞台,他身材高大,虽然年过五旬,但久居上位的气势如同山岳般迫人。他看都没看哭成泪人的女儿,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惊慌失措的徐朗,那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
“解释?”苏宏远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雷霆般的怒意,“用你的骨头跟我的拳头解释吧!”
话音未落,苏宏远那沙包大的、饱含着一个父亲滔天怒火的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徐朗那张还算英俊的脸上!
“砰——!!!”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徐朗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就像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上,猛地向后倒飞出去!鼻梁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鲜血如同喷泉般瞬间从他口鼻中狂飙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血线!
他重重地摔在铺满玫瑰花瓣的舞台上,昂贵的白色礼服瞬间被鲜血染红,身体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呻吟。鼻梁塌陷,满脸鲜血,狼狈得像一条濒死的野狗。
整个宴会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血腥暴力的一幕惊呆了。闪光灯疯狂闪烁,记录下这“订婚宴”上最“精彩”的瞬间。
苏宏远看都没看地上如同烂泥的徐朗,脱下沾了血的外套,扔给旁边的保镖,然后转身,小心翼翼地扶住摇摇欲坠、几乎晕厥的女儿苏雅,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们走。”
保镖立刻上前,护着苏宏远和苏雅,分开呆若木鸡的人群,在一片狼藉和死寂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让他们蒙受奇耻大辱的地方。
追光灯还亮着,孤零零地打在舞台中央。
那里,只剩下一个满脸鲜血、蜷缩在玫瑰花瓣和血泊中痛苦呻吟的徐朗。破碎的香槟塔倒在一旁,昂贵的酒液混合着鲜血,流淌得到处都是,散发出一种诡异而刺鼻的味道。
宾客们开始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厌恶和幸灾乐祸。记者们则兴奋地围了上去,镜头几乎怼到徐朗血肉模糊的脸上。
“徐先生!请问您对苏董的指控有什么回应?”
“徐先生,那个孩子真的是您的私生子吗?”
“徐先生,您欺骗苏小姐的感情,是为了苏家的财产吗?”
“徐先生……”
徐朗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口鼻中充斥着血腥味和香槟的甜腻气息,耳朵里是嗡嗡的轰鸣和记者尖锐的提问。剧痛从脸上蔓延到全身,但更痛的是那被当众扒光、踩进泥里的屈辱和绝望!
完了。一切都完了。苏家这条路彻底断了。他不仅身败名裂,还彻底得罪了苏宏远这个庞然大物!等待他的,将是比破产和债务更可怕的深渊!
江沉舟!江沉舟!!!
他透过糊满鲜血的眼帘,在混乱的人群中,看到了那个角落。
江沉舟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手里甚至还端着那杯香槟。隔着喧嚣的人群和刺眼的闪光灯,徐朗清晰地看到了江沉舟的脸。
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得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平静。仿佛眼前这场由他一手导演的血腥闹剧,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默片。
然后,江沉舟对着他,隔着人群,隔着血泊,极其缓慢地、优雅地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那动作,如同一个绅士在向舞台上的小丑致意。
无声,却比任何嘲讽都更加刺骨,更加令人绝望。
徐朗眼前一黑,彻底晕死过去。
第七章
“云顶天宫”那场血色订婚宴的余波,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在本市的上流圈层和八卦媒体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科技新贵徐朗骗婚苏氏千金,私生子曝光惨遭未来岳父当众打断鼻梁!”
“惊天骗局!徐朗人设崩塌,昔日风光尽毁!”
“苏氏震怒,宣布全面终止与徐朗及关联方所有合作!”
“徐朗疑遭多方追债,行踪成谜,恐面临牢狱之灾!”
各种耸人听闻的标题占据了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徐朗满脸鲜血、蜷缩在玫瑰花瓣中的狼狈照片,和他与林晚的亲密照、亲子鉴定报告一起,被疯狂转载,成了全网热议的笑柄和反面教材。他彻底社会性死亡,从云端跌落,摔进了最肮脏的泥潭,永世不得翻身。
江沉舟的公寓里,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林晚抱着徐念朗,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电视里,正滚动播放着关于徐朗的新闻,那些触目惊心的标题和画面,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她的神经。
她看到了徐朗在台上被打得满脸是血、像死狗一样瘫倒的样子。看到了苏雅那震惊绝望的眼神和苏宏远那雷霆般的怒火。看到了那份将她最后一丝幻想也彻底击碎的亲子鉴定报告。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她的心,在经历了最初的剧痛和崩溃后,仿佛已经彻底麻木,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空洞。
徐朗的背叛和抛弃,比江沉舟的报复更彻底地摧毁了她。那个她曾经以为可以托付、为之背叛一切的男人,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把她当成一个玩物,一个可以随时丢弃的累赘。在攀上高枝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将她和孩子踩在脚下,甚至为了讨好新欢,不惜当众否认、咒骂他们!
多么可笑!多么讽刺!
她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徐念朗。孩子的小脸依旧酷似徐朗,此刻却只让她感到一阵阵生理性的反胃和深入骨髓的厌弃。这个孩子,是她所有罪孽的证明,是她苦难的根源,是她被两个男人都视为垃圾的耻辱烙印!
一股强烈的、毁灭一切的冲动在她心底疯狂滋生。她猛地站起身,抱着孩子,跌跌撞撞地冲向阳台!冰冷的夜风灌进来,吹得她单薄的睡衣猎猎作响。
楼下,是几十米高的虚空,车流如同细小的光带。
跳下去!抱着这个孽种一起跳下去!一切都结束了!再也不用忍受这无休止的折磨和屈辱!
这个念头如同魔鬼的诱惑,在她脑海中疯狂叫嚣。
她站在阳台边缘,身体因为激动和绝望而剧烈颤抖。怀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危险,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哼唧声。
就是这细微的声音,像一根针,刺破了林晚濒临崩溃的神经。她低头,看着孩子那全然无辜、全然依赖着她的睡颜,一股迟来的、混杂着巨大痛苦和绝望的母性,如同回光返照般涌了上来。
“啊——!!!”她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抱着孩子猛地后退,踉跄着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失声痛哭。她做不到!她终究还是做不到亲手结束这个无辜的生命!即使他是她所有痛苦的根源!
巨大的无力感和自我厌弃感,如同沉重的枷锁,将她牢牢锁死在这绝望的深渊里。她抱着孩子,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林晚的哭声戛然而止,身体瞬间僵硬。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江沉舟不知何时来到了客厅,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他依旧穿着家居服,手里端着一杯水,姿态闲适,仿佛只是路过。他平静地看着林晚蜷缩在阳台门边、抱着孩子痛哭流涕的狼狈背影,眼神里没有任何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怎么?想带着他一起跳下去?”江沉舟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林晚的哭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一了百了?倒是个解脱的办法。”
林晚猛地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江沉舟,那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濒临疯狂的绝望:“江沉舟!你满意了?!你看到我这样,你满意了?!你毁了我!你毁了徐朗!你毁了一切!你这个魔鬼!你不得好死!”
她歇斯底里地咒骂着,声音嘶哑,如同泣血的杜鹃。
江沉舟静静地听着她的咒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水。直到林晚骂得声嘶力竭,只剩下粗重的喘息,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毁了你?”他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一个有趣的问题,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的弧度,“林晚,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他向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将林晚完全笼罩。
“毁掉你的,从来都不是我。”他俯视着她,眼神锐利如刀,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林晚的心上,“是你自己。”
“是你,在婚姻的围城里感到厌倦,选择了背叛。”
“是你,躺在徐朗身下的时候,忘记了家里还有一个等你回来的丈夫。”
“是你,怀上了这个孽种,还妄想瞒天过海,把他当成‘惊喜’带回来。”
“是你,亲手把信任踩在脚下,把忠诚撕成碎片。”
“是你,选择了徐朗那个垃圾,然后被他像垃圾一样抛弃。”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狠狠砸在林晚的心上,将她所有的伪装和借口砸得粉碎!
“而我,”江沉舟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我只是把你和徐朗亲手种下的恶果,原原本本、连本带利地,还给你们而已。”
他蹲下身,平视着林晚那双充满恐惧和恨意的眼睛,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他的眼神深不见底,翻涌着林晚无法理解的、更加黑暗的东西。
“看着你痛苦,看着你被徐朗抛弃,看着你对着这个孩子又爱又恨、生不如死……”江沉舟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残忍,他伸出手,冰冷的指尖轻轻拂过林晚颤抖的、泪痕交错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情人的爱抚,说出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我的确,很满意。”
林晚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看着江沉舟近在咫尺的脸,那曾经熟悉的眉眼此刻扭曲着,只剩下令人胆寒的疯狂和毁灭欲。
“魔鬼……你是魔鬼……”她失声尖叫,猛地拍开江沉舟的手,抱着孩子像躲避瘟疫一样向后缩去。
江沉舟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和平静,仿佛刚才那瞬间流露的疯狂只是错觉。
“魔鬼?”他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那抹残酷的笑意加深,“或许吧。”
他不再看林晚,转身走向书房,只留下冰冷的一句话,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好好享受吧,林晚。这焚心的业火,才刚刚开始燃烧。”
书房的门轻轻关上。
客厅里,只剩下林晚抱着孩子,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如同被遗弃在荒野的孤魂。江沉舟的话,像淬了毒的针,深深扎进她的心脏,带来一阵阵麻痹般的剧痛。
焚心的业火……才刚刚开始?
她看着怀里再次被惊醒、开始不安哭闹的孩子,看着这间华丽却冰冷如坟墓的公寓,一股比死亡更深的绝望,彻底将她吞噬。
第八章
徐朗消失了。
从“云顶天宫”那场血色订婚宴上被抬走后,他就如同人间蒸发。媒体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他的踪迹。有人说他连夜逃往了境外,有人说他被愤怒的苏家秘密“处理”了,也有人说他被高利贷抓走,正在某个阴暗的地下室里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众说纷纭,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徐朗这个人,连同他曾经风光无限的“朗星科技”,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式,一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笑柄和反面教材。
江沉舟的公寓里,死寂依旧。
林晚抱着徐念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孩子在她怀里安静地睡着,小脸瘦了些,但似乎终于摆脱了之前那种日夜啼哭的魔咒,变得异常安静,甚至有些……呆滞。那双酷似徐朗的眼睛,常常茫然地睁着,对周围的声响和光影缺乏反应。
林晚的心,也如同这天气,一片灰败。江沉舟那句“焚心的业火,才刚刚开始”像魔咒,日夜在她耳边回响。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在等着她,这种未知的恐惧比任何已知的惩罚都更折磨人。她像一只被关在玻璃罐里的昆虫,清晰地看到外面世界的毁灭,却无法逃离,只能等待罐子被彻底封死的那一刻。
她尝试过离开。拖着行李箱,抱着孩子走到门口,却发现门被从外面反锁了。她砸门,哭喊,用尽全身力气去撞那扇厚重的防盗门,指关节磕破了皮,渗出血丝,回应她的只有冰冷的门板和死一般的寂静。这座耗费巨资打造的豪华复式公寓,成了她无法逃脱的、镶金嵌玉的囚笼。
她也尝试过联系外界。手机早就不见了踪影,座机电话线被干净利落地剪断,网络信号被彻底屏蔽。她彻底与世隔绝,成了江沉舟掌心里一只待宰的、连哀鸣都无法传出的羔羊。冰箱里的食物会定时补充,生活必需品一应俱全,像一个精心维持的饲养场,只为了让她保持清醒,去承受即将到来的“清算”。
这天下午,书房的门开了。
江沉舟走了出来。他今天穿得很正式,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白衬衫,没有打领带,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扣子,少了几分平日的冷硬,却多了几分掌控一切的从容,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即将完成某种仪式的肃穆感。
他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
林晚抱着孩子,身体瞬间绷紧,像受惊的兔子,警惕又恐惧地看着他。怀里的徐念朗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骤然升高的紧张,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哼唧。
江沉舟没有看她,径直走到客厅中央的沙发前,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他将那个牛皮纸文件袋轻轻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发出轻微的“嗒”的一声。
这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如同惊雷。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喉咙。她死死盯着那个文件袋,仿佛那里面装着毒蛇。
“坐。”江沉舟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对面的位置,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晚僵硬地抱着孩子,挪到他对面的沙发边缘坐下,身体绷得笔直,如同等待宣判的囚徒。
江沉舟没有立刻说话。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沙发背上,修长的手指交叉放在膝上,目光平静地落在林晚脸上,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那目光没有恨意,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彻底的、冰冷的漠然,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或者……一个已经失去价值的标本。
这种目光,比任何憎恨都更让林晚感到恐惧。她感觉自己在他眼中,已经死了。
“徐朗,”江沉舟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找到了。”
林晚猛地抬起头,瞳孔骤缩!找到徐朗了?他还活着?在哪里?一股说不清是希冀还是更深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江沉舟没有卖关子,他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对着客厅那面巨大的电视墙按了一下。
屏幕亮起。
画面有些晃动,光线昏暗,似乎是在一个废弃的、布满灰尘和油污的修车厂车间里。镜头聚焦在角落。
那里,一个人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是徐朗。
但林晚几乎认不出他了。
他身上的白色礼服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肮脏破烂、沾满不明污渍的工装。曾经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如同枯草般纠结在一起,油腻不堪。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脸——鼻梁的位置歪斜塌陷,被简陋的纱布胡乱包裹着,纱布上渗透出暗红的血迹。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色的瘀伤和结痂的伤口,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嘴唇干裂出血。他整个人瘦脱了形,像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蜷缩在那里,身体因为寒冷或疼痛而不住地颤抖。
镜头拉近,对准了他那双曾经意气风发、如今只剩下无边恐惧和绝望的眼睛。那眼神浑浊、呆滞,如同濒死的鱼。
“徐总,别装死啊。”一个粗嘎的、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响起,镜头外,一只穿着脏污工装靴的脚,毫不留情地踹在徐朗蜷缩的身体上!
“呃……”徐朗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欠我们鼎盛的钱,连本带利,一个多亿了!打算什么时候还?”镜头晃动,一个满脸横肉、脖子上纹着狰狞刺青的光头壮汉出现在画面里,正是那天当街砸了徐朗保时捷的刀疤脸!他手里拎着一根沾着油污的撬棍,用棍头一下下戳着徐朗的脸,戳在他塌陷的鼻梁上。
“啊!别……别戳!求求你!再宽限几天!我……我一定想办法!”徐朗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双手徒劳地护着头脸,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卑微的乞求。
“想办法?”刀疤脸狞笑着,猛地抡起撬棍,狠狠砸在徐朗旁边的水泥地上!火星四溅!“你他妈拿什么想?拿你这身贱骨头吗?苏家不要你了!你那个姘头自身难保!你他妈现在就是一条丧家之犬!老子碾死你跟碾死一只臭虫没区别!”
撬棍带着风声,一次次砸在徐朗身边的地面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巨响!每一次落下,都吓得徐朗浑身剧颤,发出不成调的哀嚎。
“三天!老子再给你最后三天!”刀疤脸用撬棍指着徐朗血肉模糊的脸,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三天后,要是见不到钱,老子就把你身上能拆的零件,一件一件拆下来卖!心肝脾肺肾,眼角膜,骨髓!总能卖点钱抵债!听清楚了吗?!”
“听……听清楚了!听清楚了!三天!三天我一定……”徐朗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保证着,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癞皮狗。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屏幕陷入一片黑暗。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林晚抱着孩子,僵坐在沙发上,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刚才屏幕上徐朗那非人的惨状,那卑微如尘土的乞求,那被当成牲口一样威胁要拆解贩卖的恐惧……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视网膜上,烫在她的灵魂深处!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她猛地捂住嘴,干呕起来,身体因为剧烈的生理反应而蜷缩颤抖。
怀里的徐念朗被惊醒,茫然地睁着酷似徐朗的眼睛,看着母亲痛苦的样子。
江沉舟平静地关掉了电视。他拿起茶几上那个牛皮纸文件袋,慢条斯理地打开封口,从里面抽出几份文件,轻轻推到林晚面前的茶几上。
“看看。”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丝毫波澜。
林晚强忍着呕吐的欲望,颤抖着伸出手,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条款清晰而冷酷。基于林晚在婚姻存续期间存在重大过错(出轨并育有非婚生子),自愿放弃夫妻共同财产中属于她的所有份额,包括但不限于这套公寓、江沉舟名下的所有存款、股票、基金、公司股权……她将净身出户。同时,放弃对江沉舟未来可能产生的任何经济追索权。
第二份文件,是一份《自愿放弃抚养权声明书》。声明人林晚,自愿放弃对婚生子(此处空白)的抚养权、探视权等一切权利,由江沉舟全权抚养(注:此处隐含讽刺,他们并无共同子女)。
第三份文件,是一份《精神状况评估报告》的复印件。报告来自本市一家权威的精神病专科医院,评估对象是林晚。报告结论赫然写着:“受检者存在严重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重度抑郁伴焦虑症状,并伴有现实解体及被害妄想倾向。认知功能部分受损,情绪极不稳定,存在自伤及伤害他人(尤其针对其未成年子女)的高风险。建议立即入院接受强制治疗与监护。” 评估医师签名盖章俱全,日期就在昨天。
林晚看着这份报告,浑身冰冷!昨天?她什么时候去做的精神评估?她根本不知道!是江沉舟!一定是他!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这份报告,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合法的囚笼!
最后一份文件,是一份打印出来的、关于徐念朗的《社会福利机构接收确认函》。上面清晰地写着,鉴于其生母林晚(精神状况评估报告附后)已丧失监护能力,生父徐朗下落不明且涉嫌多项犯罪,该名男婴徐念朗,将由本市儿童福利院接收抚养。
所有的文件,都指向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终点。
林晚的手抖得厉害,纸张在她手中簌簌作响。她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江沉舟,那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最后一丝挣扎的疯狂:“你……你想干什么?江沉舟!你想把我关进精神病院?!你想把我的孩子送走?!你休想!我死也不会签!”
“死?”江沉舟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极其残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威胁,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林晚,你现在还舍得死吗?”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怀里那个睁着茫然大眼睛的婴儿。
“看看徐朗的下场。”江沉舟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恶魔般的蛊惑和冰冷的现实,“他现在是丧家之犬,自身难保,被高利贷追得像阴沟里的老鼠。三天后,如果他还不上钱,你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吗?拆解。像处理报废的机器一样,拆掉他身上所有值钱的‘零件’。”
他每说一个字,林晚的身体就剧烈地颤抖一下,脸色就惨白一分。
“而你,”江沉舟的目光重新锁定林晚,锐利如刀,“签了这些文件,你失去的只是自由和这个你早已厌弃的‘孽种’。你可以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静养’。那里没有债务,没有追杀,没有日夜折磨你的耻辱和痛苦。虽然失去了自由,但至少……你还活着。你的孩子,也会在福利院,像其他孤儿一样,活着长大。也许平庸,也许困苦,但至少……活着。”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
“但如果你不签……”
江沉舟没有说下去,只是拿起那份关于徐朗的视频截图,在林晚眼前晃了晃。屏幕上,徐朗那血肉模糊、充满极致恐惧的脸,如同最恐怖的梦魇。
“想想看,”江沉舟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平静,“如果鼎盛财务的人知道,徐朗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儿子……你说,他们会怎么做?是觉得多了一个可以要挟徐朗的筹码?还是觉得……多了一个可以‘抵债’的、新鲜的、更值钱的‘零件’来源?”
轰!
林晚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一片空白!紧接着,是无边无际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和恐惧!
他们……他们会找到念朗?!他们会像对待徐朗一样,甚至更残忍地对待一个婴儿?!用他来威胁徐朗?或者……或者真的把他……拆解?!
不!不!不!!!
这个念头带来的恐惧,瞬间超越了之前所有的屈辱、痛苦和绝望!那是身为母亲最原始、最本能的、保护幼崽的恐惧!即使这个孩子是她所有痛苦的根源,即使她对他充满了复杂的厌弃,但在这一刻,母性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不!不要!不要动我的孩子!”林晚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猛地将怀里的徐念朗死死抱住,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她惊恐地看着江沉舟,眼神里充满了最卑微的乞求,“我签!我什么都签!求求你!不要伤害他!不要告诉那些人!求你了!江沉舟!我求你了!”
她语无伦次,涕泪横流,所有的尊严、所有的抵抗,在江沉舟这最后一击、这精准刺向她最脆弱母性软肋的毒刃面前,彻底土崩瓦解!
江沉舟静静地看着她崩溃、哀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钢笔,拧开笔帽,连同那几份文件,一起推到林晚面前。
“签吧。”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如同法官最后的宣判。
林晚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她一只手死死抱着孩子,另一只手哆嗦着拿起那支冰冷的钢笔。笔尖悬在《离婚协议书》的签名处,抖得不成样子。她看着那些冰冷的条款,看着“净身出户”那几个刺眼的字,巨大的屈辱和痛苦再次涌上心头。
但当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茶几上那份《社会福利机构接收确认函》,想到江沉舟刚才那番关于“零件”的恐怖暗示……所有的犹豫和痛苦都被更深的恐惧碾碎。
她闭上眼,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滴落在文件纸上,晕开一小片湿痕。然后,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颤抖着,在那几份文件的签名处,一笔一划,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林晚。
每一个字,都像用刀刻在自己的心上,鲜血淋漓。
签完最后一份《自愿放弃抚养权声明书》(尽管对象是空白的,讽刺至极),林晚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瘫软在沙发上,怀里的孩子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依靠,她抱着他,无声地流泪,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不住地痉挛。
江沉舟拿起那几份签好名的文件,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他将文件重新装回牛皮纸袋,封好。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沙发上如同破碎玩偶般的林晚和她怀里那个眼神茫然的孩子。
“明天上午九点,会有人来接你,送你去‘静养’的地方。”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和平静,“至于他……”
他的目光落在徐念朗身上,那眼神依旧漠然,仿佛在看一件无生命的物品。
“……也会有人,送他去他该去的地方。”
说完,江沉舟不再停留,拿着那个决定了她和孩子命运的牛皮纸袋,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书房。
厚重的书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那声音,如同棺材盖合拢的最后一声闷响。
客厅里,只剩下无边的死寂,和一对母子绝望的、无声的泪水。
第九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空旷的客厅里,在地板上投下冰冷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消毒水混合着尘埃的味道,死寂得能听到尘埃落地的声音。
林晚抱着徐念朗,蜷缩在沙发的一角。她一夜未眠,眼睛红肿得像核桃,里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怀里的孩子也异常安静,不哭不闹,只是睁着那双酷似徐朗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仿佛也感知到了某种末日的来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像钝刀割肉。
九点整。
公寓的门锁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清晰而冰冷。
林晚的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门开了。
进来的不是江沉舟。而是两个穿着白大褂、面无表情的中年女人,和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身材高大、神情严肃的男人。他们的胸口都别着“市精神卫生中心”的铭牌。
为首的女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锐利地扫过林晚和她怀里的孩子,声音平板无波,带着职业性的冷漠:“林晚女士?”
林晚嘴唇哆嗦着,发不出声音,只是惊恐地看着他们,身体不由自主地向沙发深处缩去。
“根据江沉舟先生提交的申请,以及我院出具的精神状况评估报告,”女医生拿出一份文件,公式化地念道,“确认您目前存在严重精神障碍,且具有自伤及伤害他人的高风险。依据《精神卫生法》相关规定,现依法对您实施强制入院治疗措施。请您配合。”
她的话音刚落,那个高大的男护工就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来,手里还拿着一副……约束带?
“不!不要过来!”林晚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抱着孩子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像受惊的母兽般后退,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我没病!我不要去!你们别碰我!别碰我的孩子!”
“林女士,请您冷静!这是为了您和孩子的安全!”女医生提高了音量,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男护工动作迅捷,几步就逼近了林晚。他无视林晚的尖叫和踢打,强壮的手臂如同铁钳,轻易地抓住了她挥舞的手臂,试图将她和孩子分开。
“放开我!把孩子还给我!念朗!我的孩子!”林晚歇斯底里地挣扎着,哭喊着,用指甲抓挠,用牙齿撕咬护工的手臂。怀里的徐念朗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惊吓,终于爆发出尖锐刺耳的哭嚎!
场面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另一个穿着便装、气质精干的中年女人快步走了进来。她直接走到抱着孩子的男护工身边,出示了一份文件,声音清晰而冷静:“我是市儿童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根据相关法律文件及法院紧急裁定,现依法接收这名男婴徐念朗。请将孩子交给我。”
男护工看了一眼文件,又看了一眼还在和另一个护工撕扯的林晚,毫不犹豫地将哭嚎不止的徐念朗递给了福利院的工作人员。
“不——!!!”林晚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抱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绝望哀嚎!那声音凄厉得仿佛灵魂都被撕裂!她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护工的钳制,像疯了一样扑向抱着孩子的福利院工作人员!
“还给我!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念朗!妈妈在这里!念朗!”
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抱着孩子敏捷地后退一步,躲开了林晚的扑抓。她看着林晚状若疯魔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但更多的是职业性的冷静和警惕。
“林女士,请您冷静!孩子我们会妥善照顾!您现在需要的是治疗!”女医生厉声喝道,示意男护工上前。
两个护工一左一右,再次牢牢抓住了林晚疯狂挣扎的双臂。这一次,他们不再犹豫,动作麻利地将约束带套上了她的手腕!
“放开我!你们这些强盗!魔鬼!把孩子还给我!江沉舟!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林晚被束缚住双手,依旧拼命地扭动着身体,双脚乱踢,头发散乱,涕泪横流,对着空气发出最恶毒的咒骂,眼神里的绝望和疯狂如同实质的火焰,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抱着哭得声嘶力竭的徐念朗,不忍再看,转身快步离开了这个如同地狱般的公寓。
“带走吧。”女医生看着被彻底制住、仍在歇斯底里咒骂挣扎的林晚,皱了皱眉,对护工吩咐道。
两个护工架着如同疯魔般的林晚,强行拖向门口。林晚的咒骂声、哭喊声、挣扎时身体撞击门框的声音,混合着孩子渐渐远去的哭嚎,在空旷的客厅里久久回荡,构成了一曲绝望至极的终焉悲歌。
砰!
公寓的大门被重重关上。
所有的哭喊、咒骂、挣扎声,瞬间被隔绝在外。
世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书房的门,无声地开了。
江沉舟走了出来。他依旧穿着那身黑色的西装,身姿挺拔,步履沉稳。他走到客厅中央,站在刚才那场混乱发生的地方。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林晚绝望的嘶吼和孩子尖锐的哭嚎,还有一丝淡淡的、属于婴儿的奶腥味。
江沉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他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没有空虚。没有茫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或迟疑。
只有一种……如同精密仪器完成最后一道工序、完美收官的……平静。
一种从骨髓深处弥漫开来的、冰冷而纯粹的……爽快。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的隐忍、谋划、等待。所有的背叛、谎言、耻辱,都在这一刻,被他亲手、彻底、干净利落地……清算了。
林晚,那个背叛婚姻、践踏忠诚的女人,将在精神病院的高墙内,用她余生的清醒或疯狂,去反复咀嚼她亲手酿下的苦果。她将永远失去自由,失去身份,失去作为母亲的权利,活在她最恐惧的“囚笼”里,被“焚心的业火”日夜灼烧。这是对她背叛最彻底的惩罚。
徐朗,那个夺人所爱、狂妄自大的垃圾,此刻正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承受着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随时可能被高利贷拆解成一堆“零件”。他的财富、地位、尊严,连同他那张还算英俊的脸,都已被彻底碾碎成泥。身败名裂,生不如死。这是对他贪婪和狂妄最彻底的报应。
而那个孩子,那个活生生的、刻着背叛烙印的“孽种”,将在福利院开始他未知的人生。他将失去父母,失去姓氏,背负着原罪般的出身,在社会的底层挣扎。他将永远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或者,知道后只会感到更深的耻辱。这是对那段肮脏关系最彻底的抹除。
完美。
江沉舟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深不见底,如同暴风雨后归于沉寂的深海。所有的恨意、疯狂、暴戾,都在那场完美的清算中,燃烧殆尽,只留下这冰冷的、掌控一切的平静。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苏醒的城市。车流如织,行人匆匆,阳光普照,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和秩序。而他,就站在这繁华的顶点,如同一个俯瞰众生的君王。
他成功了。用最合法、最精准、最残酷的方式,完成了这场致命的清算。没有留下任何可供指摘的把柄,没有脏了自己的手,却让背叛者付出了最惨痛的、足以毁灭一生的代价。
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电流般强烈的快感,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那是一种超越了肉体欢愉、直达灵魂深处的满足和畅快!是猎人看着猎物在精心布置的陷阱中哀嚎毙命的掌控感!是棋手落下最后一子、锁定胜局的绝对胜利感!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掌。这双手,没有沾染一滴血,却操控着命运的无形丝线,将仇敌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无声地笑了。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完美的弧度。
然后,他转身,不再看窗外那喧嚣的尘世,迈着沉稳而坚定的步伐,走向书房。
厚重的书房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
门内,是只属于他的、掌控一切的寂静王国。
门外,是尘埃落定、再无波澜的终焉寂静。
(全文完)
更新时间:2025-11-06 01:23: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