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宇,一个靠双腿和电瓶车在城市里挣命的跑腿小哥。
我的生活就像APP上的路线图,两点一线,枯燥又精确。
直到那天深夜,我接到了一个没有署名的外卖订单。
地址是北城区已经被拆除的旧楼,收件人叫“何安”。
警察告诉我,何安一周前就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我,是最后一个“联系”上他的人。
所有人都说我疯了,说我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
我的手机里,确实有那张诡异的订单记录。我的电瓶车,也确实有去过那片废墟的轨迹。
可他们不知道,从那天起,我的世界就多了一个“人”。
他会站在我的床边,浑身湿透,轻声问我:“我的外卖……你送到了吗?”
为了自救,我找到了一个心理咨询师,季安然。
她告诉我,这一切都只是我的臆想。
但我知道不是。
因为那个“鬼”,正在通过我的眼睛,指认那个真正杀死他的人。
1.那张不存在的订单
我叫陈宇,是个跑腿的。
说好听点是同城骑手,说难听点,就是拿命换钱。
风里来雨里去,每天睁眼就是抢单,闭眼就是电动车的充电提示音。
生活挺操蛋的,但好歹有个盼头。
我跟室友李浩,约好了,再干两年,就凑够首付,在这座吃人的城市里,买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小窝。
李浩是我大学同学,睡我对面铺的兄弟,毕业了也一起合租。
他斯斯文文的,在一家设计公司上班,不像我,一身的汗臭味。
但他从不嫌弃我,总说:“陈宇,你就是我亲哥。”
出事那天晚上,雨下得特别大。
豆大的雨点砸在头盔上,噼里啪啦的,跟要把我活埋了似的。
晚上十一点五十八分。
手机“叮”的一声,进来一个单子。
同城急送,备注是“一份猪脚饭,不要葱,送到北城区筒子楼3单元401。”
我当时就骂了一句。
北城区筒子楼,两年前就拆迁了,现在就是一片废墟。
哪个神经病这时候点外卖去那?
我点了拒单。
可那单子,跟鬼附身一样,又弹了回来。
一连三次。
平台的催单电话也打过来了,是个声音很急的女人。
“师傅!您怎么不接单啊!客户都催死了!”
我吼回去:“那地方是废墟!怎么送?”
“客户就指定了那个地址!还加了三百块钱调度费!你去一趟吧,送到附近就行,客户会自己来取!”
三百块。
我心动了。
三百块,够我跟李浩半个月的伙食费了。
我接了单,去附近一家还没关门的快餐店取了那份猪脚饭。
老板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欲言又止的。
我没多想,骑上车就冲进了雨里。
废墟那片地方,路灯全坏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电瓶车的灯光,像一把钝刀,剖开浓稠的黑暗,但很快又被黑暗吞噬。
空气里都是泥土和霉味。
我按着导航,停在了所谓的“3单元”门口。
其实就是一堆烂砖头。
我拿出手机,准备给客户打电话。
可订单上,根本没有电话号码。
只有一个收件人姓名:何安。
我扯着嗓子喊了几声:“何安!你的外卖!”
雨声太大,我的声音被嚼碎了,咽了下去。
周围死寂一片。
只有雨水砸在钢筋水泥上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心里有点发毛。
我把猪脚饭挂在一根露出来的钢筋上,拍了张照片,点了“已送达”。
三百块到手。
我没敢多留,扭头就走。
电瓶车骑出去没多远,我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就在那堆废的砖墙后面,我好像看到一个瘦高的人影,一闪而过。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在黑暗里特别显眼。
雨太大了,我看不清他的脸。
可能也是个躲雨的流浪汉吧。
我没在意,加大了电门。
回到出租屋,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李浩还没睡,在等我。
他给我递过来一条干毛巾,“宇哥,回来了?快擦擦,别感冒了。”
又指了指桌上的保温杯,“给你留了姜汤。”
我心里一暖。
这就是我拼命的意义。
我喝了姜汤,冲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就睡死了过去。
第二天,我是被砸门声惊醒的。
外面是警察。
他们说,我涉嫌一起失踪案,让我跟他们回去协助调查。
我当时就懵了。
李浩也冲了出来,拦在警察面前,“警察同志,是不是搞错了?我哥他就是个送外卖的,怎么可能跟案子扯上关系?”
带头的警察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冷。
“何安,认识吗?”
我摇摇头。
“昨天晚上十一点五十八分,你是不是给他送过一份猪脚饭?”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
“是,是有这么个单子……”
“送去哪了?”
“北城区,拆迁的那个筒子楼。”
警察冷笑一声。
“何安,北城区筒子楼401的住户,一周前失踪了。我们查了你手机,你是他失踪后,唯一一个跟他有‘联系’的人。”
“那只是个外卖单!”我急了。
“是吗?”警察拿出我的手机,点开那张我昨晚拍的照片,“可你的订单记录里,什么都没有。”
我抢过手机。
昨晚那个三百块的订单,连带着那张照片,凭空消失了。
就像从来没存在过。
2.我的房间里有别人
我被带到了警局。
冰冷的审讯室,头顶的灯光惨白惨白的,照得人心里发慌。
他们把我当成了嫌疑人。
翻来覆去地问我,何安在哪,我把他怎么了。
我说的是实话。
“我真的不认识他,我就是接了个单子,送了份外卖。”
“订单呢?记录呢?”
“消失了,我不知道为什么。”
“陈宇,你知道报假警,提供假线索,妨碍公务是什么后果吗?”
我百口莫辩。
手机记录没了,那个下单的客户电话也没有,连那个给我打电话的平台催单员,都说没这回事。
我就像个编故事的疯子。
他们扣留了我48小时。
李浩在外面急疯了,给我请了律师,到处托关系。
最后,因为没有直接证据,他们只能放我走。
但我的跑腿账号被封了,电瓶车也被扣了。
临走前,那个带头的警察,叫周队,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陈宇,我们还会找你的。如果你想起什么,或者……‘他’联系你,随时打给我。”
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我走出警局,阳光刺眼。
可我感觉浑身冰冷。
李浩在门口等我,眼睛通红。
他冲过来抱住我,“哥,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拍了拍他的背,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回到出租屋,我把自己摔在床上。
太诡异了。
那张订单,那个雨夜,那个废墟里一闪而过的人影。
到底是真的,还是我熬夜熬出的幻觉?
李浩给我端来一碗面。
“哥,别想了,肯定是平台系统出错了。你就是倒霉,被卷进去了。”
他安慰我,“工作没了就没了,哥你这么能干,还怕找不到活?大不了,我养你。”
我看着他真诚的脸,心里稍微好受了点。
也许,真的只是个巧合。
我决定把这件事忘了,重新开始。
可是,我忘不了。
因为从那天晚上开始,我的房间里,就多了一个“人”。
第一天晚上。
我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看我。
我猛地睁开眼。
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
我的床边,站着一个男人。
他浑身湿透了,水滴顺着头发、衣角往下淌,在地上积了一小滩水渍。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骨嶙峋的轮廓。
是他。
是那个我在废墟里看到的人影。
他低着头,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乌黑的头发。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我吓得魂飞魄散,想喊,喉咙里却像是堵了棉花。
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们就这样对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缓地抬起头。
他的脸,是一种毫无血色的惨白,嘴唇是青紫的。
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他张开嘴,用一种极其缓慢,又带着水汽的声音问我。
“我的猪脚饭……”
“你……送到了吗?”
我“啊”的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
房间里空空荡荡。
什么都没有。
地板上,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水渍。
窗外的月光,安静地洒进来。
是梦。
一定是个噩梦。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隔壁床的李浩被我吵醒了。
他打开灯,关切地问:“宇哥,怎么了?做噩梦了?”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没事,就是……梦到被鬼压床了。”
李浩笑了,“你就是压力太大了,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
他给我倒了杯水,又关了灯。
我躺回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了。
我死死地盯着床边的位置,生怕那个“人”再出现。
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
李浩已经上班去了,给我留了早餐。
我没什么胃口,坐在桌前发呆。
昨晚的梦,太真实了。
真实到,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雨水和泥土的腥气。
我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去想。
我开始上网找工作。
送外卖是干不了了,只能看看别的体力活。
找了一上午,都没合适的。
中午,我准备给自己下碗面。
一打开冰箱,我愣住了。
冰箱冷藏室里,放着一个打包的餐盒。
上面印着我昨晚取餐的那家快餐店的LOGO。
我拿出来,打开。
里面是满满一份猪脚饭。
一点都没动过。
只是上面,没有葱。
3.她说我病了
我的手在抖。
这份猪脚饭,是谁放进冰箱的?
李浩早上就走了。
房东有钥匙,但她没理由这么干。
我冲进李浩的房间。
他的房间很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
书桌上,放着他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一些设计类的书籍。
一切如常。
我退了出来,关上门。
脑子里乱成一团。
我把那份猪脚饭扔进了垃圾桶,连着餐盒一起。
然后我坐在沙发上,从中午一直坐到天黑。
我在等。
等李浩回来,也等那个“东西”出现。
李浩晚上七点多才回来,一脸疲惫。
“宇哥,还没吃饭?我给你带了烧烤。”
他把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是我最爱吃的那家。
我看着他,没说话。
“怎么了哥?脸色这么难看?”
我指了指厨房的垃圾桶。
“今天,你有没有……回来过?”
李浩一脸莫名其妙。
“没有啊,我一直在公司加班,刚回来。”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
“哥,你是不是又看到什么了?”
我没回答。
他叹了口气,走过来,坐在我身边。
“宇哥,你信我,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你就是太累了,精神太紧张了。”
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这是我们公司合作的一个心理咨询师,姓季。人特别好,也很专业。你去跟她聊聊,行吗?就当是为了我。”
我看着那张名片。
白色的卡纸,设计得很简约。
上面写着:季安然,高级心理咨询师。
下面是一串电话和地址。
“我没病。”我说。
“我知道你没病。”李浩的语气很温柔,“哥,我就是担心你。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去聊聊,就当是放松一下,好不好?”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最终还是接过了那张名片。
也许,他说的对。
也许我真的只是需要找个人聊聊。
第二天,我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季安然的心理咨询室。
在一个很安静的写字楼里,装修是暖色调的,让人很舒服。
季安然本人比我想象的要年轻。
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白色的衬衫,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挽在脑后。
她很漂亮,但不是那种有攻击性的美。
是那种,让人看了会觉得很安心的美。
她给我倒了杯温水。
“陈宇先生,你好,我是季安然。”她的声音也很好听,像山间的清泉。
“你好。”我有点拘谨。
“李浩都跟我说了你的情况。你可以……把这里当成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把你想说的,都告诉我吗?”
她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专注而温和。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的眼睛,我心里那些紧绷的、恐惧的情绪,好像真的放松了一些。
我深吸一口气,从那个雨夜的订单开始,把我经历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她。
包括那个消失的订单,那个湿漉漉的人影,那个出现在冰箱里的猪脚饭。
我说的很详细,甚至连那个“人”说话时带的水汽声,都模仿了出来。
季安然一直很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
她手里的笔,偶尔在笔记本上记下几个字。
等我说完,我已经口干舌燥。
我喝了口水,紧张地看着她。
“季医生,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撞鬼了?”
季安然放下笔,看着我,沉默了几秒。
然后,她开口了。
她的声音依旧温和,但内容却像一盆冷水,从我头顶浇下。
“陈宇先生,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你所描述的一切,都属于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PTSD,所引发的‘幻觉’和‘妄想’。”
“幻觉?”
“是的。”她点了点头,“你因为被冤枉,被警察审讯,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压力。这种压力,超过了你的心理负荷,导致你的大脑产生了一些……错误的信号。”
“那个订单,你可能根本就没接到过,只是因为过度疲劳而产生的记忆错乱。那个雨夜的人影,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流浪汉。至于冰箱里的猪脚饭……”
她顿了顿。
“很有可能,是你自己在梦游的状态下,出门买的,然后放进了冰箱。你潜意识里,一直在重复那天的经历。”
“至于你看到的那个‘人’,他是你内心恐惧的投射。因为死者叫何安,所以你的大脑,就为你塑造了一个符合你想象的‘鬼’的形象。”
她说的,条理清晰,逻辑缜密。
每一个诡异的点,她都给出了一个“科学”的解释。
可我……不信。
“那不是幻觉!”我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我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我能看到地上的水渍!”
季安然没有被我的激动吓到。
她只是平静地看着我。
“陈宇,气味和水渍,也可能是幻觉的一部分。人的大脑,是会欺骗自己的。”
她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药瓶。
“我建议你,先尝试一下药物治疗。这些是镇定和助眠的药,可以帮助你放松神经。”
我看着那个药瓶,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在所有人眼里,我都是一个被压力逼疯的可怜虫。
我没有接那个药瓶。
“谢谢你,季医生。”我转身就走。
“陈宇!”她在背后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相信科学。”她说,“也相信我。我会帮你的。”
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回到家,李浩还没下班。
空荡荡的房间,让我感觉有些窒息。
我坐在沙发上,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季安然的话。
幻觉?
妄想?
难道,我真的病了吗?
我走到厨房,拉开垃圾桶。
昨天被我扔掉的那个餐盒,还在里面。
我把它拿了出来,鬼使神差地,翻到了餐盒的底部。
在底部标签的角落里,用油性笔,写着一行非常小的字。
字迹很潦草,像是匆忙间写下的。
“他不是李浩。”
4.李浩的秘密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他不是李浩。”
这行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
谁写的?
写的是什么意思?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个叫何安的“鬼”。
是他在提醒我?
提醒我什么?
李浩……有问题?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可能。
李浩是我最好的兄弟,他怎么会有问题?
我把餐盒扔回垃圾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一定是我想多了。
说不定是快餐店的员工乱写的。
对,一定是这样。
我反复地告诉自己。
可是,那个念头,就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生了根。
我开始不受控制地观察李浩。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对我关怀备至。
下班回来会给我带夜宵,会催我按时睡觉,会安慰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越是这样,我心里的那颗种子,就越是疯狂地生长。
我发现了一些以前从未注意过的细节。
李浩以前,是不吃辣的。
大学四年,我们一起吃饭,他点的永远是清淡的。
可最近,他带回来的夜宵,烧烤、麻辣烫,全是重口味的。
他还说:“宇哥,我发现吃辣的真过瘾,解压。”
还有,他换了香水。
以前他用的是一款很清新的木质香,淡淡的。
现在他用的,是一款味道很浓郁的古龙水。
浓到,有时候会让我觉得有点刺鼻。
他说,是公司新来的女同事推荐的,换个风格。
这些都是很小的变化。
小到,正常人根本不会在意。
但现在的我,就像一个惊弓之鸟。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在我心里掀起巨浪。
最让我感到不安的,是他的电脑。
李浩是做设计的,他的电脑,就是他的命。
以前,他的电脑从来不设密码。
我有时候会借他的电脑查点东西。
可现在,他的电脑,设了密码。
我问过他一次。
他笑着说:“公司规定,有保密文件,没办法。”
我没有再问。
但我心里,那个怀疑的雪球,越滚越大。
一个周六的下午,李浩说公司要团建,晚上不回来了。
他走后,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着他紧闭的房门。
那个念头,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我想进去看看。
我知道这样不对,这是侵犯他的隐私。
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像个小偷一样,在网上搜“如何打开带锁的房门”。
试了半天,用一张银行卡,真的把那扇门给撬开了。
李浩的房间,还是我熟悉的样子。
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我走到他的书桌前,打开了他的笔记本电脑。
意料之中的,需要密码。
我试了李浩的生日,我俩名字的缩写,我们大学的校名……
全都不对。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我的目光,落在了书桌角落的一个相框上。
相框里,是我和李浩的毕业合照。
照片上的我们,笑得像两个傻子。
在相框的背面,我摸到了一点凸起。
我把相框翻过来。
背面,用小刀,刻着一行数字。
0713。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0713,是我的生日。
我颤抖着手,在键盘上,输入了这四个数字。
电脑,解锁了。
屏幕亮起,壁纸是我和他的合照。
我的心里,涌上一股愧疚感。
陈宇啊陈宇,你真是个混蛋。
李浩拿你的生日当密码,你却在这里怀疑他。
我正准备关上电脑,一个文件夹的名字,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个文件夹,建在桌面的最角落。
名字是:“另一个我”。
5.季医生的录音笔
我的手,悬在触摸板上。
“另一个我”。
这个名字,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我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那个文件夹。
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创建日期。
是一周前。
也就是何安失踪的那天。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点开了那个视频。
视频的画面,很晃动,像是用手机偷拍的。
拍摄地点,是一个装修得很豪华的客厅。
客厅里,有两个人。
一个是李浩。
另一个,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
视频没有声音。
但我能看到,李浩在跟那个男人争吵,情绪很激动。
那个男人,则是一脸的不屑和轻蔑。
吵到一半,李浩突然冲上去,掐住了那个男人的脖子。
男人拼命挣扎。
李浩的表情,变得狰狞,扭曲。
那不是我认识的李浩。
那张脸上,写满了怨毒和疯狂。
男人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最后,不动了。
李浩松开手。
男人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沙发上。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坐在椅子上,全身冰冷,手脚发麻。
视频里那个杀人的人,是李浩。
那被杀的男人,又是谁?
跟失踪的何安,有关系吗?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关上电脑,把一切恢复原样,退出了李浩的房间。
我回到自己的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可是,视频里李浩那张狰狞的脸,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该怎么办?
报警?
告诉警察,我最好的兄弟是杀人犯?
我拿什么当证据?
就凭一段我偷来的视频?
警察会信吗?
他们只会觉得,我这个“疯子”,又在胡言乱语。
就在我六神无主的时候,那个“东西”,又来了。
他还是站在我的床边,浑身湿透。
这一次,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抬起手,指了指我的手机。
然后,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慢慢消失在空气里。
我愣了几秒,猛地拿起手机。
手机屏幕上,停留在通话记录的界面。
最上面一个号码,是季安然的。
他是在提醒我,去找季安然?
我不知道。
但我现在,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哪怕是一根稻草,我也要抓住。
我拨通了季安然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睡意。
“季医生,是我,陈宇。”我的声音在抖。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我想见你,现在。”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好。你来我咨询室吧。”
我穿上衣服,冲了出去。
深夜的城市,空旷又安静。
我打了个车,来到了季安然的咨询室。
她穿着一件睡袍,头发披散着,给我开了门。
“出什么事了?”她给我倒了杯热水。
我捧着杯子,手还是在抖。
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是说我梦到鬼让我给你打电话?
还是说我撬了我兄弟的房门,发现了他杀人的视频?
无论哪一个,听起来都像疯话。
季安然看着我,没有催促。
她只是静静地等着。
最终,我决定赌一把。
我赌她会信我。
“季医生,如果……如果我说,我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你会相信吗?”
“比如?”
“比如,杀人。”
季安然的眼神,微微变了变。
但她还是保持着镇定。
“陈宇,你是在你的‘幻觉’里,看到的吗?”
“不是!”我急切地说,“是真的!我看到了视频!”
我把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包括李浩的异常,那台设了密码的电脑,那个叫“另一个我”的文件夹,还有那段没有声音的杀人视频。
我说完,紧张地看着她。
等待着她的审判。
她会觉得我疯得更厉害了吗?
季安然低着头,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睡着了。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她抬起头。
“陈宇,你说的那个男人,你看清他的长相了吗?”
我摇摇头,“视频太晃了,看不清。但是,他手腕上,戴着一块金表。”
季安然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金表……什么样的金表?”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想了想。
“表盘是黑色的,表带是金色的,好像……好像表盘上,还有一个很小的,像盾牌一样的标志。”
季安然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她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靠在了沙发上。
“你说的……”她喃喃自语,“是我父亲。”
我愣住了。
“你父亲?”
“我父亲,一周前失踪了。”她看着我,眼里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他叫,季国华。手腕上,就戴着一块你说的表。”
她从包里,拿出一部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给我看。
照片上,是一个精神矍铄的中年男人,手腕上,赫然戴着那块金表。
就是视频里,被李浩杀死的那个男人。
“陈宇。”季安然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冰冷,还在发抖。
“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震惊,有恐惧,还有一丝……希望。
她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圈,像是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
最后,她停在我面前。
“陈宇,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支小巧的录音笔。
“明天,你想办法,让李浩把那段视频的来龙去脉,亲口说出来。”
“然后,用这个,录下来。”
6.他在演戏
我拿着那支录音笔,手心全是汗。
让我去套李浩的话?
我最好的兄弟,一个杀人犯。
我要怎么开口?
我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语气,才能让他不起疑心?
我做不到。
我看到他那张熟悉的脸,就会想到视频里那张狰狞扭曲的脸。
我会怕。
“我……”我看着季安然,“我可能,办不到。”
季安然的眼神,很坚定。
“陈宇,你办得到。”
她看着我,“你不是一直想证明自己没有疯吗?这是唯一的机会。”
“只要拿到他亲口承认的录音,我们就可以报警。不仅能为你洗脱嫌疑,也能……为我父亲报仇。”
她的话,像一把锤子,敲在了我的心上。
对。
我要证明我没疯。
我不是什么精神病,也不是什么杀人嫌疑犯。
我只是一个,被卷入阴谋的倒霉蛋。
我攥紧了手里的录音笔。
“好,我试试。”
我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李浩还没回来。
我把录音笔藏在了枕头下面,然后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等着他。
我的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预演着各种可能发生的情景。
李浩会不会发现我在套话?
他会不会突然发疯,像视频里那样,也把我……
我不敢再想下去。
早上八点多,李浩回来了。
他看起来很累的样子,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宇哥,你一晚上没睡?”他看到我,愣了一下。
我从床上坐起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没,做了个噩梦,醒得早。”
“又做噩梦了?”他皱了皱眉,把手里的早餐放在桌上,“我跟你说了,让你去看医生,你就是不听。”
他的语气,充满了关心和责备。
跟平时,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了那段视频,我绝对不会怀疑他。
他太会演了。
我下了床,走到他身边。
“李浩。”
“嗯?”
“昨天,你公司团建,都去哪玩了?”我状似无意地问。
李浩一边换鞋,一边说:“就老一套,吃饭,K歌,无聊死了。”
“哦。”我点了点头,假装去倒水,悄悄按下了枕头下录音笔的开关。
我端着水杯,坐到他对面。
“对了,李浩。警察前几天,是不是又找你了?”
李浩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
“是啊,就随便问了问你的情况。我跟他们说,你就是个老实人,不可能干坏事。”
他说着,还拍了拍我的肩膀。
“哥,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我看着他真诚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太恶心了。
我强忍着恶心,继续往下问。
“那个……失踪的何安,你认识吗?”
李浩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他的眼神,很平静。
“不认识。听警察说,好像是个小公司的老板。”
“哦……”我低下头,喝了口水。
气氛,有点僵。
我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引到那个视频上。
就在这时,李浩突然开口了。
“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的心,咯噔一下。
“没,没有啊。”
“是吗?”他放下手里的包子,身体前倾,凑近我,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
“那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7.床底下的日记本
他的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
我感觉自己快要被吸进去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知道了?
他知道我进了他的房间?知道我看了他的电脑?
“我……我没去哪,就在家。”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发虚。
李浩笑了。
他笑起来,嘴角咧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是吗?”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从鞋柜上,拿起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是一个很小的,黑色的,像U盘一样的东西。
“这是GPS定位器。”他把那个东西,扔在桌上。
“前几天,我装在了你的电瓶车上。”
我的血,瞬间凉了半截。
“为什么?”
“我担心你啊,哥。”他笑得更开心了,“你最近精神状态这么差,我怕你到处乱跑,出什么意外。”
他拿起手机,点了几下,递到我面前。
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地图界面。
地图上,有一条红色的轨迹线。
那是我昨晚,从家到季安然咨询室的路线。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昨天晚上,十二点半,去了这个地方。”
他指着地图上的终点。
“季安然心理咨询室。”
“你去找她了,对不对?”
他的语气,很平淡。
但在我听来,却像是来自地狱的审判。
我完了。
我的计划,全完了。
我还没开口,他就已经把我所有的底牌,都掀了。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你跟她说什么了?”他继续问。
“是不是,把我卖了?”
“没有!”我下意识地反驳。
“没有?”他冷笑一声,“哥,你忘了?季安然的父亲,就是那个何安的合伙人。”
“什么?”我愣住了。
“季国华,安信投资公司的董事长。何安,是他的副总。”
李浩拉开椅子,重新坐下。
他像是换了个人,脸上那种阳光温暖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阴冷和狠厉。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认识季国华?”
他自问自答。
“因为,他是我爸。”
我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季国华,是季安然的父亲。
也是……李浩的父亲?
“准确的说,是我的亲生父亲。”李浩的眼神,变得怨毒。
“一个,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地位,抛妻弃子的……人渣。”
他开始讲述一个,我从未听过的故事。
一个关于豪门恩怨,关于私生子,关于仇恨和报复的故事。
李浩,是季国华的私生子。
他的母亲,是一个普通的工厂女工。
季国华年轻时,玩弄了他母亲的感情,生下了他,却对他不闻不问。
李浩的母亲,含辛茹苦地把他养大,却因为积劳成疾,在他上大学的时候,就去世了。
临死前,他母亲才把真相告诉他。
从那天起,复仇的种子,就在李浩心里,生了根。
他努力学习,考上了好的大学,进了好的公司,一步一步,都在为他的复仇计划做准备。
他接近我,跟我做兄弟,只是因为,我家是北城区筒子楼的拆迁户。
他需要一个,靠近何安的跳板。
因为何安,是季国华最信任的副手,也是他所有黑产的经手人。
“我本来,没想杀他。”李浩说,“我只是想拿到他手里的证据,去搞垮季国华那个老东西。”
“可是,他发现了。”
“那天,我去他家,想偷他电脑里的文件。被他当场抓住了。”
“他要报警。我没办法,只能……”
他说得很平静。
平静得,好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至于何安……那个蠢货。”李浩的嘴角,露出一丝鄙夷。
“我把他约到筒子楼的废墟,告诉他,我知道了季国华的秘密,想跟他合作。”
“他信了。”
“我把他打晕,拖到了废墟下面,一个早就挖好的坑里。”
“他现在,应该已经跟那些钢筋水泥,融为一体了。”
我听得,毛骨悚然。
我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跟我同床共枕了四年的兄弟吗?
他就是一个魔鬼。
“为什么……要陷害我?”我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因为,我需要一个替罪羊啊,哥。”
他笑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脸。
“你的身份,太完美了。一个没什么文化,精神状态又不稳定的跑腿小哥。你看到了‘鬼’,你产生了‘幻觉’,你杀了人,然后畏罪自杀……”
“这个剧本,多完美?”
他说完,站起身,走进了我的房间。
他掀开我的枕头,拿出了那支录音笔。
他按下了停止键。
然后,当着我的面,把录音笔,掰成了两半。
“哥,游戏结束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刀,递给我。
“现在,轮到你,上场表演了。”
8.死亡直播
刀柄冰冷。
刀刃在灯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我的脑子,飞速运转。
我不能死。
死了,就真的成全了他这个完美的剧本。
我会被定义成一个杀人凶手,一个疯子。
而他,这个真正的魔鬼,会逍遥法外。
季安然也会有危险。
我必须活下去。
我看着李浩,他正一脸玩味地欣赏着我脸上的恐惧。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这种,将别人的生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我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刀。
然后,我做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动作。
我没有把刀对准自己,而是猛地站起来,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别过来!”我吼道。
李浩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哥,你这是干什么?演苦情戏吗?”
“没用的。你今天,必须死。”
“我知道。”我盯着他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
“但是,在我死之前,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哦?”他来了兴趣,“说说看。”
“我要给季安然打个电话。”
“打电话?”李浩皱了皱眉,“你想通风报信?”
“不是。”我摇了摇头,“我就是想……在死之前,跟她说几句话。”
我开始胡说八道。
“我……我喜欢她。从我第一眼看到她,我就喜欢上她了。”
“我这样的人,配不上她。我也不想拖累她。我就是想,最后跟她说一声……对不起。”
我演得很卖力。
眼眶里,甚至逼出了几滴眼泪。
李浩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嘲讽。
“真是个废物。”他骂了一句,“临死前,还想着女人。”
但他,好像信了。
“好。”他点了点头,“我满足你。”
“但是,你要开免提。你敢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我保证,让你死得很难看。”
他把我的手机,扔了过来。
我颤抖着手,接住手机。
我找到了季安然的号码,按下了拨号键,然后点了免提。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陈宇?”季安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
我的心,揪了一下。
“季……季医生。”我的声音,带着哭腔,“对不起。”
“陈宇?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哪?”
“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父亲。”
我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疯狂地给李浩暗示。
暗示他,我是在演戏,我是在跟他“配合”,完成这个“畏罪自杀”的剧本。
李浩很满意我的表现。
他甚至还对我,点了点头。
“陈宇!你别做傻事!你听我说……”
“来不及了。”我打断她的话,“李浩……他是个好人,你不要怪他。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是我杀了何安,也是我……杀了你父亲。”
“是我鬼迷心窍,是我贪心……我对不起你们。”
我说完,不等季安然再说话,就挂断了电话。
然后,我看着李浩。
“现在,你满意了吧?”
李浩笑了。
“还行。”
他朝我走过来,“现在,你可以上路了。”
就在他离我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
我突然,把手里的刀,扔了出去。
不是扔向他,而是扔向了窗户。
“哗啦”一声。
窗户的玻璃,被砸得粉碎。
李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了一步。
而我,趁着这个空档,猛地扑向了他的书桌。
我抓起他的笔记本电脑,用尽全身的力气,砸向了他的头。
李浩没料到我敢反抗,被砸了个正着。
他惨叫一声,捂着头,蹲了下去。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了出来。
我没有停。
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举起电脑,又一次,狠狠地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笔记本电脑的外壳,已经碎了。
我的手上,也沾满了他的血。
我喘着粗气,看着倒在血泊里的李浩。
我不知道他死了没有。
我也不在乎。
我冲出房门,玩命地往楼下跑。
我刚跑到楼下,就看到了警车。
好几辆警车,把我们这栋楼,围得水泄不通。
周队带着一群警察,冲了上来。
季安然也跟在他们身后。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冲了过来。
“陈宇!你没事吧!”她抓着我的胳膊,上下打量着我。
我摇了摇头。
“我没事。”
然后,我指了指楼上。
“他在上面。”
周队立刻带人冲了上去。
很快,他们就把昏迷不醒的李浩,抬了下来。
他被戴上了手铐,送上了救护车。
季安然看着他,眼神复杂。
有恨,有痛,还有一丝……悲哀。
我站在她身边,看着闪烁的警灯,和周围嘈杂的人群。
一切,都像一场梦。
一场,终于醒了的噩梦。
9.她留下的线索
我被带回警局,又录了一遍口供。
这一次,我不再是嫌疑人,而是受害者和关键证人。
我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包括李浩是季国华私生子的事,包括那段杀人视频,包括他亲口承认自己杀了何安和季国华。
周队听完,沉默了很久。
他给我递了根烟。
“陈宇,这次,委屈你了。”
我摇了摇头。
“周队,我有件事不明白。”我看着他,“你们……是怎么知道我有危险的?”
周队笑了笑。
“是季医生报的警。”
他指了指审讯室外。
季安然正站在走廊上,安静地等着我。
“你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你的语气,你说的话,都太反常了。”
“她说,你绝对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生命的人。你那么说,肯定是在暗示她,你被挟持了。”
“所以,她一边跟你周旋,一边就报了警。”
“我们通过你的手机信号,锁定了你的位置,立刻就赶了过去。”
我心里,一阵后怕,又一阵感动。
我没想到,季安然那么信任我。
在我自己都快要放弃的时候,是她,拉了我一把。
录完口供,我走了出去。
季安然看到我,迎了上来。
“没事了。”她说。
“嗯。”我点了点头。
我们两个,相对无言。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很久,我才开口。
“谢谢你。”
“应该我谢谢你。”她看着我,眼神很真诚,“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我父亲……去世的真相。”
她的眼眶,红了。
“他虽然……不是个好父亲,但他毕竟是……”
她说不下去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只能递给她一张纸巾。
“节哀。”
她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
“走吧。”她说,“我送你回去。”
我本来想拒绝。
但看着她坚持的眼神,我还是点了点头。
坐在她的车里,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感觉有些不真实。
几天前,我还是一个为了生活奔波的跑腿小哥。
现在,我却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
“陈宇。”季安然突然开口。
“嗯?”
“李浩的案子,可能……没那么简单。”
我转过头,看着她。
“什么意思?”
“我父亲的公司,最近在做一个很大的海外项目。这个项目,牵扯到很多人的利益。”
“我父亲的死,何安的死,可能不只是因为李浩的私人恩怨。”
“我怀疑,李浩的背后,还有人。”
她的话,让我心里一沉。
“你是说,有人在利用李浩?”
“有可能。”季安然点了点头,“李浩虽然聪明,但他的计划,太完美了,完美得……不像是他一个人能想出来的。”
“比如,你是怎么被精准地,卷入这个案子的?那张不存在的订单,是谁下的?你的手机记录,又是谁删的?”
这些问题,我也想过。
但我一直以为,是李浩用了什么黑客技术。
“而且……”季安然的表情,变得凝重。
“何安,不是我父亲的副总。他真实的身份,是商业间谍。”
“我父亲早就发现他了,一直在暗中调查他。何安的失踪,跟我父亲的死,时间上太巧合了。”
我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更大的漩涡里。
这个漩涡的中心,是一个我完全无法想象的,充满了金钱、权力和阴谋的世界。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季安然说,“等李浩醒过来。”
“警方会审问他。只要他开口,一切就都清楚了。”
车,开到了我住的小区楼下。
我下了车。
“季医生,今天,真的谢谢你。”
“叫我安然吧。”她看着我,笑了笑,“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吧?”
“嗯。”我也笑了。
“有事随时联系我。”
她发动车子,走了。
我看着她的车尾灯,消失在夜色里。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回到那个,曾经让我感到温暖,现在却只剩下恐惧的出租屋。
房间里,还残留着血腥味。
我不想再在这里住下去了。
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准备暂时搬出去住酒店。
就在我收拾床铺的时候,我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在我的床垫下面。
我把它抽了出来。
是一个很旧的,带锁的日记本。
我认得这个日记本。
是李浩的。
他从大学时候,就有写日记的习惯。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这个日记本,塞到我床垫下面的。
我试着打开,锁得很紧。
我把它放进了我的背包里。
直觉告诉我,这个日记本里,藏着所有问题的答案。
10.第二个凶手
我在酒店住了下来。
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打开那个日记本。
我下楼,在酒店旁边的五金店,买了一把小钳子。
回到房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那个小小的铜锁,给撬开了。
我翻开了日记本。
里面的字迹,很熟悉。
是李浩的字。
前面几页,记录的都是一些大学时的琐事。
军训,考试,逃课,打游戏……
还有很多,是关于我的。
“今天跟宇哥去吃了烧烤,他一个人吃了五十串,真是个饭桶。不过,跟他在一起,很开心。”
“宇哥又挂科了,我得想办法帮他补补。”
“宇哥找到工作了,送外卖。虽然很辛苦,但我知道,他是在为了我们的未来打拼。加油,陈宇。也加油,李浩。”
看着这些文字,我的眼睛,有点湿。
那个时候的李浩,是真的把我当兄弟。
是什么,让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是仇恨吗?
我继续往后翻。
日记的记录,一直持续到我们毕业,工作。
直到,一年前。
日记的内容,开始变了。
“今天,我终于联系上季国华了。我告诉他,我是他的儿子。他给了我一张支票,让我滚,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呵呵,季国华,你等着。我会让你,为你当年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从这天起,日记里,充满了仇恨和偏执。
他开始调查季国华,调查他公司的一切。
也开始,疏远我。
虽然表面上,他还是那个对我关怀备至的好兄弟。
但在日记里,他写道:
“陈宇太单纯了,他会成为我的绊脚石。我必须,离他远一点。”
我苦笑了一下。
原来,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绊脚石。
我翻到了最后一页。
上面的日期,是何安失踪的前一天。
内容,只有短短一句话。
“她答应帮我了。计划,可以开始了。”
她?
她是谁?
一个女人?
我立刻想到了季安然说的话。
李浩的背后,还有人。
是一个女人,在帮他,或者说,在利用他。
这个人,是谁?
我把整本日记,又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
企图找到一些,关于这个“她”的线索。
终于,在一个很不显眼的角落,我发现了一个名字。
柳菲。
这个名字,在日记里,只出现过一次。
是在李浩记录他找工作的时候。
“今天面试了安信投资,没通过。不过,面试我的那个HR,柳菲,人还不错,说可以帮我推荐别的公司。”
安信投资。
季国华的公司。
柳菲,是安信投资的HR?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立刻上网,搜索“安信投资柳菲”。
很快,就跳出了一个人的领英主页。
照片上的女人,三十多岁,长得很漂亮,笑得很职业。
她的职位,是安信投资公司的……人力资源总监。
一个HR总监,为什么会去帮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还帮他,策划了这么一个,天衣无缝的复仇杀人计划?
她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我往下翻看柳菲的履历。
她的履历很光鲜,名牌大学毕业,一路做到了总监的位置。
在她的教育背景那一栏,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A大。
跟我,和李浩,是同一所大学。
不过,她比我们,高了好几届。
等等……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一件,我几乎已经忘了的事。
大二那年,李浩曾经,疯狂地迷恋过一个学姐。
那个学姐,是学生会的副主席,长得漂亮,能力又强,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李浩给她写过情书,送过花。
但那个学姐,从来没有回应过。
后来,那个学姐毕业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只记得,那个学姐,好像……
也姓柳。
我立刻在网上,搜索A大学生会,柳菲。
搜到了一张旧照片。
是当年学生会成员的合影。
照片里,一个穿着学士服,笑得很灿烂的女孩,站在最中间。
就是柳菲。
而在照片的最角落,一个穿着很不合身的西装,一脸羞涩的男孩,正痴痴地,望着她。
那个男孩,是李浩。
我全明白了。
李浩,一直暗恋着柳菲。
而柳菲,利用了他的这份暗恋,也利用了他对季国华的仇恨。
让他,变成了她手里的一把刀。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为什么要杀季国华,杀何安?
她的动机,又是什么?
我感觉,真相离我越来越近了。
也越来越,让我感到恐惧。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周队的电话。
11.她在对我笑
我把我的发现,都告诉了周队。
他听完,沉默了很久。
“陈宇,你提供的这个线索,非常重要。”
“我们会立刻,对这个柳菲,展开调查。”
“你现在,待在酒店,哪里都不要去,等我消息。”
挂了电话,我坐在床上,心里七上八下的。
柳菲。
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藏得太深了。
如果不是这本日记,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人,把她跟这起案子,联系在一起。
我等了整整一天。
期间,季安然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怎么样。
我把日记本的事,告诉了她。
她也很震惊。
“柳菲……我认识她。在我父亲公司,工作了很多年,一直都很受我父亲器重。”
“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她。”
“安然,你……有没有听你父亲,提起过她有什么异常?”
“没有。”季安然想了想,“她平时,就是一个很干练,很完美的职业女性形象。我父亲……甚至还有意,撮合过她跟何安。”
何安。
又是何安。
这个案子,所有的关键点,好像都绕不开他。
“何安跟柳菲,关系怎么样?”
“不好。”季安然说,“何安很不喜欢她,觉得她野心太大。他们两个,在公司,是竞争关系。”
我好像,又抓住了一条线索。
难道,柳菲杀人的动机,是为了……清除异己,独揽大权?
这听起来,有点像电视剧里的情节。
但现实,往往比电视剧,更荒诞。
傍晚的时候,周队给我回了电话。
“陈宇,你猜的没错。”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又带着一丝兴奋。
“柳菲,已经招了。”
我松了口气。
“那……李浩呢?”
“李浩也醒了。他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
周队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和丑陋。
柳菲,不仅是李浩的学姐,她还是……
何安的情人。
何安,利用职务之便,一直在做空公司的股票,侵吞公司的资产。
这些事,都被柳菲发现了。
柳菲以此为要挟,让何安当她的情人,帮她在公司里,往上爬。
但是,何安,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利用她。
他暗地里,搜集了很多柳菲的黑料,准备在关键时刻,把她踢出局。
而季国华,其实也早就知道了这两个人的勾当。
他不动声色,只是在等一个时机,把这两个人,一网打尽。
这个时候,李浩出现了。
一个对季国华充满了仇恨,又对自己充满了爱慕的,完美的棋子。
柳菲利用了李浩。
她告诉李浩,季国华要对付他,何安可以帮他。
她一手策划了李浩和何安在废墟的“合作”。
然后,又借李浩的手,杀了何安。
再然后,她又告诉李浩,季国华已经知道了何安的死,要把所有罪名,都推到他头上。
逼着李浩,去杀了季国华。
她以为,她做得天衣无缝。
只要这两个人都死了,公司的烂摊子,就都是她的了。
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管一切。
可是,她算错了一步。
她没想到,李浩会留下一本日记。
她更没想到,会被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给翻了出来。
“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周队在电话那头感叹。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把我的电瓶车,领回来?”我问。
周队在电话那头,笑了。
“你小子,就惦记着你那破车。”
“行了,案子结了。你随时可以过来,办手续。”
挂了电话,我整个人,都瘫在了床上。
一切,都结束了。
我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准备出去吃顿好的,犒劳一下自己。
走出酒店大门。
外面的天,很蓝。
阳光,很好。
我感觉,自己好像,重获新生了。
我站在路边,等红绿灯。
对面马路,人来人往。
就在人群中,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很瘦的男人。
他站在人群里,一动不动。
隔着一条马路,他在对我笑。
那个笑容,很干净,很温暖。
就像……我第一次在大学宿舍里,见到李浩时,他的那个笑容。
绿灯亮了。
人群开始涌动。
那个身影,被淹没在人潮里,不见了。
我站在原地,愣了很久。
是幻觉吗?
还是……
是那个叫何安的“鬼”?
他是在,跟我告别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从今天起,我陈宇,又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跑腿小哥了。
只不过,我的故事里,多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雨。
12.新的订单
案子结束后的第二天,我去警局领回了我的电瓶车。
周队拍着我的肩膀,说要请我吃饭。
我拒绝了。
我想尽快回到,我原来的生活轨迹上。
平台给我解了封,还赔偿了我一些损失。
我重新开始接单。
骑着我心爱的小电驴,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我会下意识地,避开北城区那片废墟。
我会在接到深夜订单的时候,多看两眼。
我也会,偶尔想起李浩。
想起他给我留的姜汤,想起他那句“哥,我养你”。
我不知道,在监狱里,他会不会后悔。
也许会,也许不会。
但这都,跟我没关系了。
季安然也联系过我。
她把父亲的公司,处理掉了。
她说,她想离开这座城市,去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
我问她去哪。
她说,还没想好。
“也许,等我想好了,会给你寄明信片。”她说。
“好。”我说。
我们没有再多说什么。
有些遇见,注定只是生命中的一段插曲。
曲终人散,各自安好。
这天晚上,我又接了一个单子。
送到一个,我没去过的高档小区。
我把外卖送到门口,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女孩。
她接过外卖,对我说了声“谢谢”。
就在我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叫住了我。
“师傅,你是不是……叫陈宇?”
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是啊,怎么了?”
女孩笑了笑,从门后,拿出了一个包装得很精致的盒子。
“这个,是给你的。”
我一头雾水。
“给我的?我没点东西啊。”
“是一个姓季的小姐,寄存在我们这里的。”女孩说,“她交代了,如果是一个叫陈宇的跑腿师傅来送餐,就把这个,交给他。”
姓季的小姐。
是季安然。
我接过了那个盒子。
不重,摇了摇,没什么声音。
“谢谢。”
我拿着盒子,下了楼。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我打开了它。
里面,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是一支,很漂亮的钢笔。
还有一张卡片。
卡片上,是季安然的字迹,很娟秀。
“陈宇:
见字如面。
当你看到这张卡片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谢谢你,让我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虽然,那一面,充满了黑暗和丑陋。
但也让我,遇到了像你一样,善良又勇敢的人。
这支笔,送给你。
希望你,可以用它,写下属于你自己的,精彩的故事。
不用再送外卖了,去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吧。
后会有期。
安然。”
卡片的下面,还夹着一张银行卡。
我看着那张银行卡,心里五味杂陈。
我把钢笔,收进了口袋。
把那张银行卡,连同盒子一起,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我陈宇,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我喜欢送外卖。
我觉得,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不丢人。
我跨上我的电瓶车,发动。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
“叮咚。”
一个新的订单,弹了出来。
同城急送。
没有备注,没有电话。
只有一个地址,和一个收件人。
地址是:城市尽头,海边的灯塔。
收件人是:新的开始。
我看着这个订单,笑了。
我点了“接受订单”。
然后,加大了电门,冲进了夜色里。
我知道,那不是一个普通的订单。
那是生活,派给我的,一个新的剧本。
而这一次,我,陈宇,要当自己的主角。
更新时间:2025-11-06 01:22: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