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阅读全本

凤冠的金丝掐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铜镜里那张脸陌生得可怕——柳叶眉被螺子黛拉长三分,唇脂染出和真公主一样的樱桃色,连左眼尾那颗泪痣都用青黛的簪子尖蘸了胭脂,点得分毫不差。

"姑娘别动......"青黛的手在抖,簪尖戳得我眼皮发烫。窗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接着是杂沓的脚步声。我们同时僵住,听见叛军的火把把回廊照得通明。

"谢家军到朱雀门了!"远处宫女的尖叫撕开夜色。青黛打翻了胭脂盒,殷红溅在我雪白的中衣上,像极了那年偏殿大火里飞溅的血珠。

萧太后赐的合卺酒就摆在描金案上。翡翠杯沿凝着水珠,烛光一照,恍惚是那个女人眼底的寒冰。十年前她站在燃烧的殿门外,九鸾金钗的流苏都没乱一丝。

"姑娘该更衣了。"周尚宫幽灵般出现在屏风后,手里托着真公主的嫁衣。金线绣的凤凰翅膀扎进我掌心,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外头突然爆发出欢呼。陆相带着哭腔的"恭迎新君"被风刮进来,混着铠甲碰撞的声响。青黛猛地攥住我手腕:"现在逃还......"

"逃?"我掰开她汗湿的手指,把太后给的孔雀金步摇插进发髻。铜镜映出我们交叠的身影——她脸色惨白如纸,我唇角却扬起和真公主如出一辙的梨涡。

第一支火箭"砰"地钉在窗棂上。周尚宫突然笑了,皱纹里堆着十年积攒的毒:"娘娘说得对,您果然是最像的。"

我端起合卺酒一饮而尽。酒液滑过喉咙时,朱雀门方向传来沉重的倒塌声。妆奁里躺着真公主最后留给我的东西——半块被火烧焦的羊脂玉,刻着"长乐未央"四个字。

脚步声已经逼近殿门。我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月牙形的疤。这是那夜在火场里,真公主推开我时被房梁烫伤的印记。

"记住,你欠我一条命。"她把我塞进密道前这么说,鎏金护甲刮破了我耳后的皮肤。现在这道疤被珍珠粉盖得严严实实,就像灵堂里那具焦尸永远成了"沈家余孽"。

门闩断裂的瞬间,我捏碎了袖中的毒囊。谢将军踹开门时,看见的是"公主"簌簌落下的眼泪,和案几上打翻的翡翠杯。

谢将军的靴底碾过碎玉,铠甲上还带着血腥气。他伸手要扶我,我猛地往后一缩,袖中毒粉簌簌落在锦褥上。

"殿下受惊了。"他收回手,目光扫过案几打翻的杏仁糕。乳白的碎渣粘在我袖口,像极了真公主出疹子时抓破的脓痂。

周尚宫突然扑过来用帕子擦拭我嘴角:"公主从小碰不得杏仁,快传太医!"她指甲掐进我腕子,疼得我差点喊出声。屏风后青黛打翻了铜盆,水声里混着她发颤的吸气。

萧太后的鸾驾停在殿外。珠帘掀起时,我故意把过敏的手背露在烛光下。果然听见陆相倒抽冷气:"这红疹......"

"哀家竟忘了。"太后金线绣的鞋尖踢开杏仁糕,凤目扫过我腕间烧伤,"当年长乐宫走水,公主手上也留了这样的疤。"她尾音轻轻上挑,像毒蛇吐信。

我低头咳嗽,趁机把真公主的玉坠往衣领深处塞。十年前她把我推出火场时,这玉坠烫穿了我两层衣裳。现在它贴着心口发烫,仿佛那个骄纵的小姑娘还在掐着我脖子说:"沈知微,你要替我活着报仇。"

谢将军突然单膝跪地:"逆贼已伏诛,请公主移驾。"他铠甲下露出半截布条——和我袖中藏的一模一样,都是真公主生前最爱的松花染色。

"本宫要更衣。"我甩开周尚宫的手。青黛抖开嫁衣时,我瞥见太后在摸腰间金钥。那是存放起居注的秘库钥匙,上周刚被我誊抄过真公主的饮食忌讳。

陆相突然拦住谢将军:"公主的咳疾......"话没说完,我故意打翻了妆奁。羊脂玉坠滚出来,在满地珠钗里白得刺眼。太后金线裙摆擦过玉坠时,我听见周尚宫喉咙里挤出声呜咽。

窗外叛军正在搬运尸体。有个小兵突然惨叫:"这具女尸手腕上有玉镯!"我攥紧嫁衣上的金凤,想起真公主被拖出火场时,鎏金镯子卡在焦黑腕骨上的样子。

"不过是沈家余孽。"太后用护甲挑起我下巴,"公主说是不是?"她指尖冰凉,像十年前按在我娘咽气的喉管上。

我忽然笑起来,梨涡盛满烛光:"自然。"转身时故意让玉坠从领口滑出,啪地砸在谢将军靴尖。他瞳孔骤缩,显然认出了玉上"长乐未央"的刻痕。

青黛突然尖叫着扑向窗口。顺着她手指看去,西华门方向升起滚滚浓烟——正是收藏公主遗物的偏殿位置。周尚宫手里的玉梳咔擦折断,梳齿扎进掌心都没察觉。

"走水啦!"宫女的尖叫由远及近。我弯腰捡玉坠时,听见太后低声对陆相说:"去查查今日谁进过秘库。"

谢将军的佩刀突然横在我面前:"殿下小心碎瓷。"刀面上映出我妆容精致的脸,和身后青黛惨白的唇色。她正死死盯着我后颈——那里有粒朱砂痣,是真公主绝对没有的印记。

我抬手扶了扶步摇,袖中毒粉飘落在谢将军刀鞘上。他虎口有道新伤,渗出的血把松花布条染成了褐色。

远处传来梁柱倒塌的轰响。十年前也是这样,真公主把我推进密道时,燃烧的房梁砸在她背上。她最后说的是:"记住,萧太后最怕杏仁的味道。"

青黛从尚服局偷来的包袱皮泛着霉味。我抖开那件杏色旧衣,真公主八岁穿的雀纹襦裙"嗤啦"裂开道口子——藏在夹层里的丁香香囊滚出来,线头还保持着被粗暴扯断的弧度。

"姑娘当心!"青黛扑过来按住我扎出血的手指。绣绷上的凤凰翅膀歪了,金线缠成死结,像极了我第一次见真公主时,她发髻上绞成一团的璎珞。

窗外突然传来破空声。谢将军的箭矢穿透宫灯,火油泼在我裙摆上,烧出和当年偏殿幔帐一样的焦黑窟窿。青黛用茶壶浇灭火星时,我摸到香囊内侧的凸起——用茜草汁写的"沈"字已经褪成淡粉色。

"殿下好雅兴。"萧太后的护甲搭上我肩头,突然掐住我手腕。指甲正好陷进那道月牙疤,疼得我差点把绣花针扎进她虎口。她身上飘来杏仁膏的味道,和真公主咽气那天寝殿里的熏香一模一样。

我故意让针尖挑破香囊。丁香籽簌簌落在太后绣金凤的鞋面上,她瞳孔猛地收缩。这些种子是真公主六岁时,我娘从沈家药圃带来的。

"哀家记得......"太后用脚尖碾碎种子,"公主最讨厌丁香。"她声音带笑,目光却钉在我颈侧。那里有粒朱砂痣,刚刚被青黛用螺子黛点成了和真公主一样的浅褐色。

谢将军的脚步声停在珠帘外。我迅速把香囊残片塞进袖袋,指腹摸到里面硬物——半枚青铜钥匙,和太后腰间那柄正好能合成完整的花鸟纹。

"末将奉命清查宫禁。"谢将军的刀尖挑开帘子,刀鞘上还沾着我早上撒的毒粉。他目光扫过地上烧焦的裙角,突然单膝跪地:"惊扰殿下。"铠甲缝隙露出松花布条,浸透的血已经发黑。

太后突然拽过我受伤的手指。血珠滴在绣了一半的凤凰眼睛上,像给禽鸟点了瞳仁。"公主的针脚,"她蘸着我的血在缎面上画了道弧线,"该这样起针。"

我后背渗出冷汗。这是沈家祖传的苏绣针法,我娘教真公主时,我躲在屏风后偷学的。青黛突然打翻针线筐,五色丝线滚到谢将军脚边——最显眼的那根杏红色,是真公主去年及笄礼上用来缠玉佩的。

远处传来周尚宫尖利的呵斥。小太监抱着泛黄的起居注跑过庭院,册页里飘出片干枯的丁香花瓣,粘在谢将军染血的靴面上。

"这香囊......"我故意扯断线头,凤凰翅膀顿时散成乱麻。太后猛地攥紧我腕骨,护甲刮开结痂的月牙疤。鲜血顺着她金镶玉的指甲缝淌下来,在绣绷上汇成小小的血洼。

谢将军的佩刀突然横在我们之间。刀光映出太后瞬间扭曲的表情,也照见我袖中滑出的青铜钥匙——正是他今早派人塞进我妆奁的那半柄。

"走水啦!"

偏殿方向的尖叫恰到好处地响起。我趁机抽回手,血抹在香囊的"沈"字上,褪色的笔画突然鲜明如新。太后倒退两步撞翻案几,那盏杏仁茶泼在地砖上,蒸腾起真公主临终前咳出的血腥气。

青黛突然指着窗外尖叫。浓烟中飞出无数烧焦的纸片,有一张飘进来贴在谢将军铠甲上——是十年前真公主生辰宴的菜单,杏仁酥糖那一栏被人用朱砂画了圈。

"殿下当心。"谢将军用染血的松花布条裹住我伤口。布条末端绣着歪歪扭扭的丁香花,针脚和我手里未完成的香囊一模一样。

周尚宫跌跌撞撞闯进来时,我正把绣花针扎进凤凰眼睛。血珠溅在钥匙齿纹上,恰好补全了缺失的凹槽。太后突然笑起来,金钗上的珍珠串打在我手背:"公主这疤,倒是比从前深了些。"

我捏紧香囊里的硬物。那是真公主的鎏金耳珰,内侧刻着"沈知微"三个小字。当年她把我推进密道前,硬把这耳珰塞进我嘴里说:"要是被发现了,就咬碎它。"

谢将军的刀鞘突然压住我发抖的手。隔着染血的绷带,他拇指在我掌心画了个圈——和香囊里摸到的青铜钥匙轮廓分毫不差。

陆相的密折掉进炭盆时,火舌突然蹿高了三寸。我假装去抢,袖口扫翻了青釉香炉。灰烬里露出半张焦黄的图纸,偏殿西南角的墨迹洇开一片——正是当年真公主床榻的位置。

"殿下当心烫着。"陆相枯瘦的手指按住我手腕。他指甲缝里嵌着朱砂,在图纸上拖出长长血痕,像极了火场逃生那夜,我在密道墙上抓出的指印。

我弯腰咳嗽,趁机把图纸残片塞进袜筒。羊皮纸边缘的牙印还在,是真公主小时候乱啃东西留下的。萧太后的金线裙摆扫过炭盆,突然盯着我哼了半句民谣:"月儿弯弯照九州..."

青黛手里的铜盆"咣当"砸在地上。这是我娘哄睡时唱的调子,当年真公主非要学,我娘就在沈家灭门前三夜,一字一句教给了她。

"哀家记岔了。"太后护甲刮过我的耳垂,那里有颗真公主没有的朱砂痣,"公主小时候,都是周尚宫哄睡的。"她指尖沾了炭灰,抹在我颈侧,正好盖住今早没遮好的疤。

周尚宫端着新熏香进来时,我指甲掐进了掌心。这味道太熟悉了——沉水香混着西府海棠,是真公主最后那年春日,我娘特意为她调的。

"老奴记得公主最爱这个。"周尚宫把香炉摆上案几,铜盖"咔嗒"一声扣紧。我闻出里头多了味白芷,正是当年烧偏殿用的火油里掺的东西。

谢将军的佩刀突然挑开珠帘。他铠甲上沾着纸灰,刀鞘挂着半片烧焦的松花布。我假装被烟呛到,袖中图纸擦过香炉,火苗"嗤"地窜起来,映出陆相骤然收缩的瞳孔。

"微臣告退。"陆相退得太急,袖袋里掉出个油纸包。杏仁酥糖的甜腻气味瞬间充满内室,和当年真公主毒发时打翻的茶点一模一样。

太后突然捏住我下巴:"公主怎么不吃?"她指甲陷进我颊肉,另一只手去拆油纸包。我听见周尚宫在背后急促的呼吸声,像极了真公主咽气前的喘息。

"本宫近日忌口。"我拂开太后的手,腕间烧伤露了出来。谢将军的刀鞘突然横在中间,金属冷光映出太后瞬间扭曲的表情——她看清了我伤口上淡褐色的药膏,那是真公主独有的秘方。

青黛打翻了茶盏。热水泼在图纸上,墨迹晕开后,偏殿梁柱的焦痕组成了个"沈"字。周尚宫猛地跪下来擦拭,膝盖压住那片松花布,布料下的青铜钥匙轮廓清晰可见。

"这调香的手艺..."太后突然凑近我衣领深嗅,"倒让哀家想起沈太医的夫人。"她金钗上的珍珠串扫过我锁骨,那里还留着真公主推我进密道时,鎏金护甲刮出的旧伤。

窗外传来乌鸦叫。我摸到袖中硬物——陆相塞给我的另一张图纸,上面标着偏殿密道的通风口。当年真公主就是从这里把我推出去,自己却被倒下的书架堵住了退路。

"殿下该用药了。"周尚宫端来黑漆托盘。药碗边的香囊针脚歪斜,绣着歪歪扭扭的丁香花,和真公主临终前塞给我的那个一模一样。我假装被呛到,药汁泼在太后裙摆上,蒸腾起杏仁混着毒药的味道。

谢将军突然单膝跪地:"叛军余孽已押至刑场。"他铠甲缝隙露出半截布条,浸血处显出"长乐"二字,是真公主贴身衣物上常绣的吉语。

太后抚掌大笑时,我捏碎了香囊里的蜡丸。十年前真公主咬过的耳珰滚出来,内侧"沈知微"三个小字正好卡进青铜钥匙的凹槽。周尚宫突然尖叫着扑向窗口——刑场方向飘来的浓烟里,夹杂着偏殿特有的沉香木气息。

"本宫去看看。"我起身时故意带倒香炉。火星溅在陆相袖口,烧出个焦黑的"卍"字,正是当年真公主在密道墙上,用我娘的金钗刻下的记号。

谢将军的刀光映出我袖中图纸。偏殿构造图的背面,有人用血画了条逃生路线——终点处标着棵西府海棠,树下埋着真公主没说完的秘密。

叛军的火把将慈宁宫照得亮如白昼。我摘下金凤步摇,额角那道烧伤没了遮掩,在跳动的火光里像条蜈蚣在爬。萧太后手中的佛珠突然崩断,一百零八颗菩提子砸在地上,滚进侍卫刚流的血泊里。

"沈知微。"太后念出我名字时,谢将军的剑尖正好挑起我下巴。剑锋冰凉,抵在我喉结下方——那里有道疤,是真公主用金钗抵着我逼我发誓时留下的。

青黛尖叫着扑来,被陆相的侍卫按在染血的青砖上。她发髻散开,露出耳后我亲手点的假泪痣。太后突然笑了,护甲刮过我的伤疤:"哀家早该想到,长乐那丫头......"

一支火箭"嗖"地钉在雕花门楣上。火光照亮谢将军铠甲下的松花布,上面用血写着"未央"二字。我猛地攥紧袖中青铜钥匙,齿尖扎进掌心——和真公主临终塞给我的耳珰纹路严丝合缝。

"公主!"青黛突然挣脱侍卫,扑向滚落的菩提子。她抓起一颗塞进嘴里,嘴角立刻涌出黑血。太后倒退两步撞上香案,那尊白玉观音"啪"地摔碎,露出中空肚子里发黄的纸条。

我认得那字迹。是我娘写给真公主的安神方子,最后一味药被朱砂划掉,改成了砒霜。

谢将军的剑锋移到我锁骨,挑开衣领。月牙形的旧伤疤露出来,边缘还留着鎏金护甲的刮痕。陆相突然扑上来要抢地上的纸条,被太后一脚踩住手腕。

"周尚宫。"太后声音发颤,"把《起居注》拿来。"

老尚宫端着鎏金匣子出现时,我闻到了西府海棠的味道——和真公主香囊里的一模一样。匣子打开,里面躺着半块焦黑的羊脂玉,"长乐"二字只剩半边。

谢将军突然割断我腰间丝绦。嫁衣散开的瞬间,藏在夹层里的另半块玉坠掉出来,正好拼成完整的"长乐未央"。青黛咳着血笑起来,染红的牙齿间露出半颗菩提子——刻着细小的"沈"字。

"先帝驾崩那晚......"太后刚开口,一支弩箭突然穿透她华盖。谢将军反手把我推到柱后,他铠甲缝隙里飘出松花粉,和真公主寝殿香炉里的灰烬一个味道。

陆相趁机捡起纸条塞进嘴里。我甩出袖中金钗,扎穿他腮帮子。纸条飘落,露出背面我娘的字迹:"杏仁酥糖不可与沉水香同用"。

周尚宫突然尖叫。她手里的《起居注》哗啦啦翻到最后一页——真公主的字迹力透纸背:"知微若见,速焚偏殿"。

"原来如此。"太后拔下金簪朝我刺来。谢将军横剑格挡,剑刃相击时迸出的火星点燃了帘幔。火舌卷上《起居注》的瞬间,我看见真公主补上的小字:"沈夫人死于白芷熏香"。

青黛挣扎着爬向我,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杏仁酥糖的甜腻气息混着血腥味弥漫开来,太后突然捂住口鼻后退——和当年真公主毒发时的反应分毫不差。

"娘娘怕什么?"我掰开酥糖,露出里面藏着的青铜钥匙,"这不是您赏给沈太医验尸用的么?"

房梁轰然倒塌时,谢将军拽着我滚向密道。火光中,太后华服上的金凤突然开始融化,滴滴金泪落在她攥紧的纸条上——那上面我娘的字迹正在消失,露出真公主用指甲掐出的真相:"萧氏以白芷混沉水香弑君"。

青黛的尸体挡住了追兵。她至死都攥着那颗带"沈"字的菩提子,就像当年真公主攥着我娘给的香囊断气。密道石门关闭前,我看见陆相扑向燃烧的《起居注》,周尚宫却转身抱住了太后——她手里握着把和我一模一样的青铜钥匙。

密道的青苔蹭花了我的妆。周尚宫呈上的玉碟在案几上泛着冷光,上面清清楚楚画着真公主左肩的月牙胎记——圆润如新生的菱角,而我肩上只有烧伤扭曲的褶皱。

"娘娘请看。"我主动扯开衣领。太后涂着丹蔻的手指抚上疤痕时,突然开始发抖。她的眼泪砸在我锁骨上,烫得我一颤。

"十年了。"她摩挲着疤痕边缘的牙印,"长乐咬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护甲划过空气,停在当年真公主发顶的高度。殿外突然传来铠甲碰撞声,谢将军的佩刀影子投在纱窗上,像条吐信的蛇。

我拔下金钗。尖端正对太后咽喉时,闻到她袖中飘出的白芷香——和当年勒死我娘的绸带熏香一模一样。她的脉搏在我指尖下狂跳,却仰头露出更多脖颈:"沈知微,你比你娘果断。"

铜壶滴漏突然卡住。青黛撞开门扑进来,手里捧着泛黄的《脉案》。真公主八岁那页被血浸透,上面写着:"左肩胎记遇杏仁则泛红"。我肩上的疤开始隐隐作痛,是今早谢将军送来的药膏在发作。

"哀家故意让周尚宫调错熏香。"太后突然抓住我手腕,"就想看看,你能不能认出沉水香里掺的白芷。"她指甲掐进我结痂的月牙疤,鲜血顺着金护甲滴在玉碟上,把真公主的胎记染成了血色。

谢将军踹开殿门的瞬间,我金钗刺破太后皮肤。一粒血珠滚到她锁骨凹陷处,和当年我娘咽气时滴在那儿的形状分毫不差。青黛突然撕开《脉案》封皮,夹层里掉出半块焦黑的杏仁酥——真公主临终前死死攥着的证物。

"长乐都知道。"太后笑起来,"先帝死于白芷熏香,她却以为是你们沈家下的手。"她突然扯开自己衣领,苍老的皮肤上赫然也有个月牙疤,"先帝咬的,和长乐胎记一个位置。"

周尚宫尖叫着冲来,被谢将军一刀挑飞发冠。银丝散开,露出她后颈的朱砂痣——和真公主留给我的遗书里写的一模一样:"周姑姑颈后有痣,是萧家死士"。

陆相在殿外高喊"救驾"。我趁机把金钗又送进半寸,太后却突然抓住我头发。发髻散开的瞬间,藏在里面的青铜钥匙掉出来,正好落在《脉案》的血泊里。钥匙齿缝卡着片杏仁壳,是真公主最后那口酥糖的残渣。

"你娘死前......"太后凑近我耳边,"把真钥匙吞了。"她突然咳出血,喷在我衣襟上形成个模糊的"卍"字——和密道石壁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谢将军的刀锋转向我后背。我侧身避开,钥匙划过太后脖颈,带出一道血线。她突然僵住,瞳孔里映出我身后——青黛正用火折子点燃《脉案》,火光里浮现出我娘的字迹:"白芷弑君,萧氏所为"。

"原来长乐给你留了这个。"太后踉跄着去抓燃烧的纸页。我拔出她发间金簪扎进她手背,簪头的珍珠滚到周尚宫脚边——里面藏着半粒菩提子,刻着"沈"字的那面朝上。

殿外传来弓弦绷紧的声响。谢将军突然把我推到柱后,他铠甲缝隙飘出松花粉,在火光里形成个模糊的"未央"二字。陆相带兵冲进来时,我捡起燃烧的《脉案》残片按在太后心口。

"娘娘可认得这个?"火苗舔舐着她绣金凤的衣料,"我娘被勒死前,用指甲在绸带上刮出的花纹。"

周尚宫突然扑向青黛。两人扭打间撞翻了铜鹤灯台,燃油泼在太后裙摆上。我闻出来了,是偏殿大火那年用的同一种火油,掺了白芷粉的特制配方。

谢将军的刀尖挑起我下巴。我以为他要杀我,却看见他用口型说了两个字:"钥匙"。转身时,他佩刀故意扫过案几——玉碟摔得粉碎,露出底层夹着的密道图,起点正是真公主的床榻。

太后在火中发出凄厉惨叫。像极了十年前偏殿大火里,真公主最后那声"知微快跑"。我攥紧青铜钥匙冲向密道,背后传来周尚宫癫狂的笑声——她在火里举起半块羊脂玉,刻着"长乐"二字的那面正对着我。

密道里的霉味呛得我喉咙发紧。青铜钥匙插进锁孔时,背后传来陆相尖利的嗓音:"先帝遗诏在此!"钥匙突然卡住,转不动——锁芯里堵着半块杏仁酥,和真公主临终前塞给我的一模一样。

我踹开石门。陆相手里的黄绢展开,朱砂批阅的"立谢氏子为储"七个字刺得眼睛生疼。谢将军的佩刀"咣当"掉在地上,他扯开铠甲,胸口纹着和我锁骨下一模一样的月牙疤。

"沈姑娘。"他第一次没叫我殿下,"当年偏殿大火......"

青黛突然撕开衣领。她锁骨下的烧伤狰狞扭曲,边缘带着牙印——是真公主咬的。我们三个的疤痕在火把光里泛着同样的淡红色,是杏仁药膏十年未褪的痕迹。

"都在呢。"萧太后的笑声从背后刺来。她华服破烂,手里提着盏人皮宫灯,"先帝就喜欢收集你们这样的小姑娘。"

周尚宫带人掀开偏殿地砖。腐臭味冲出来时,我数了数那些小骸骨——整整二十七具,每具左肩胛骨都有月牙形缺口。真公主的羊脂玉坠突然发烫,烫穿了我两层衣袖。

"长乐是第二十八个。"太后用灯罩去接我伤口滴落的血,"先帝亲自挑的替身。"血珠在灯面上滚出"沈"字纹路,和我娘死前写在绸带上的一模一样。

谢将军捡起佩刀。刀尖挑开最上面那具骸骨的衣料,露出绣着松花纹的肚兜——和他珍藏十年的布条同款。陆相突然扑向遗诏,却被青黛用铜灯台砸中后脑。

"沈夫人发现了秘密。"太后抚摸着人皮灯罩,"先帝只好让萧家处理掉沈太医。"她指甲刮过灯面,发出真公主小时候最怕的刮擦声,"没想到长乐那丫头......"

我拔出金钗。太后却抢先一步扯开自己衣领——她心口纹着朵西府海棠,花蕊处是个"沈"字。

"你娘给我纹的。"她笑得喘不过气,"说这样先帝就会多看我两眼。"

周尚宫突然尖叫。她扒开最后一具小骸骨的指骨,里面攥着半块青铜钥匙。两截钥匙拼在一起的瞬间,密道深处传来机关转动的轰响。

谢将军的刀突然架在太后脖子上。"谢家二十七口。"他声音哑得不成调,"原来在这里。"

青黛掀开人皮灯罩。内壁上用血画着地图,标注点正是我娘埋证据的西府海棠林。太后突然挣开谢将军,干枯的手抓向我面门:"沈知微,你和你娘一样该死!"

我侧身闪避。她指甲刮过我耳后,假朱砂痣被掀开,露出真公主用金钗刺的"微"字。陆相趁机抢过遗诏要撕,青黛扑上去咬住他手腕——他袖口里滑出块杏仁酥,砸在地上碎成渣。

"先帝用这个控制我们。"谢将军扯开衣领,月牙疤已经溃烂流脓,"每次发作都要吃他特制的杏仁膏。"

周尚宫突然跪下来扒拉骸骨。她从一具小骷髅嘴里抠出颗金牙,上面刻着"未央"二字。太后见状狂笑,人皮灯笼砸向火把——灯罩遇火即燃,浮现出我娘写的密信:"萧氏以白芷弑君"。

密道深处传来孩童笑声。二十七盏幽绿的灯笼飘出来,每盏都照着具小骸骨。真公主的玉坠突然裂开,掉出张字条:"知微,她们都是我们的姐妹"。

谢将军的刀掉在地上。他跪下来对着骸骨磕头,铠甲缝里漏出的松花粉被血浸透。青黛扯开我衣领,月牙疤正在渗血——和所有骸骨左肩的缺口同时泛出红光。

太后趁机抢过青铜钥匙。她刚插进锁孔,地砖突然塌陷——下面是口沸腾的杏仁油锅,二十七具小骸骨一个接一个掉了进去。

"先帝最爱的点心。"太后癫狂地张开双臂,"终于齐了。"

周尚宫尖叫着去捞骸骨。我夺过钥匙跳向油锅对面,背后传来谢将军撕心裂肺的喊声:"阿姊!"——他在喊那具绣松花肚兜的骸骨。

青黛拽住我衣袖。我们跌进暗门时,最后看见的是太后跳进油锅的背影,和她心口那朵被油烫熟的西府海棠。

暗门在身后轰然关闭。我扯下染血的嫁衣外袍,露出里面真公主常穿的素白中衣。青黛用炭灰抹花我的脸,就像十年前大火那夜,真公主给我伪装的那样。

祭天台的台阶上全是血。谢将军递来的火把照亮他眉间疤痕——那道我八岁时用金钗划出的伤口,如今已经变成狰狞的沟壑。他铠甲下露出半截松花布,浸透了油锅里的杏仁味。

"阿姊们都在看着。"他忽然说。

我抬头看天。二十七盏孔明灯飘在宫阙大火上方,每盏都画着月牙标记。钟声突然炸响,萧太后的诅咒混在其中:"沈知微,你娘在地狱等你!"

周尚宫捧着玉碟跌跌撞撞爬上来。碟面映着火光,我的生辰八字与真公主只差半刻——子时三刻与子时四刻,就像当年先帝寝殿里那两碗同时呈上的杏仁酪。

"先帝故意的。"谢将军的刀尖挑起玉碟,"他需要两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祭品。"

青黛突然撕开衣袖。她胳膊内侧的烫伤组成了"廿八"——是数字,更是先帝用香烙在我们这些"女儿"身上的编号。我的在右肩胛骨,真公主的在她不肯示人的耻骨位置。

祭坛中央的青铜鼎冒着热气。周尚宫跪下来舀了一勺,浓白汤汁里浮着片西府海棠花瓣——和我娘死时攥着的那朵一模一样。

"喝啊。"她癫狂地笑着,"这是二十七位公主熬的汤。"

谢将军的刀突然横在她颈间。鼎里忽然传出婴啼,汤汁表面浮现二十七张小女孩的脸。我摸到袖中真公主的耳珰,内侧刻着"知微替我看"五个字。

陆相带着残兵冲上台阶。他手里遗诏燃着火,烧出"立谢氏子为储"的朱批。青黛扑过去抢,被他当胸一剑刺穿——血喷在玉碟上,我的生辰八字突然移位,与真公主的完全重合。

"原来如此。"谢将军大笑,"你们本就是双生子!"

周尚宫趁机把鼎汤泼向我。滚烫汁液溅在嫁衣上,烧出二十七个月牙形窟窿。每个窟窿里都钻出只萤火虫,拼成我娘留下的最后讯息:"弑君者萧"。

钟声越来越急。我扯开衣领露出月牙疤,从祭坛边缘纵身跃下。狂风灌进衣袖时,看见谢将军也跳了下来——他胸口月牙疤渗出血,在空中连成红线,与我的疤痕完美对接。

坠落中途,真公主的耳珰突然发烫。珥背弹出半粒金珠,上面刻着"未央"二字。谢将军在空中抓住我手腕,他铠甲缝隙飘出的松花粉组成箭头,指向宫外那片西府海棠林。

"阿姊在那里等我们。"他声音混着风声,"她留了真正的遗诏。"

落地前最后一瞬,我看见青黛的尸体被抛下祭坛。她心口插着陆相的剑,剑穗上系着块杏仁酥——和当年真公主喂我吃的那块,出自同一炉。

金丝笼的锁链哗啦作响。萧太后染着丹蔻的十指抓住栏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亲手将钥匙拧转三圈——和她当年锁我娘进冷宫时转的一样多。

"公主殿下。"陆相跪着捧上密档,火漆印被血染糊,"这是先帝临终前......"

青黛突然抢过侍卫的匕首。寒光闪过,她左肩衣料裂开,月牙形胎记正在渗血——和真公主留下的画像上一模一样。谢将军的佩刀"哐当"砸在地上,震开了密档最后一页。

泛黄的宣纸飘出来。画上两个女婴手腕系着同一条红绳,绳结处挂着"长乐未央"的玉牌。我摸向自己颈后,那里有块被真公主用金钗烫掉的皮肤——原本该系着红绳的另一端。

"沈夫人换的婴。"太后突然安静下来,"她把亲女儿送进宫当靶子。"她扯开凤袍,心口纹着的西府海棠正在溃烂,"先帝早知道,所以才要烧死所有像公主的孩子。"

周尚宫尖叫着扑向金丝笼。她手里攥着半块杏仁酥,正是当年毒死二十七位"公主"的同款。青黛的匕首突然转向,刀尖挑开酥糖——里面藏着青铜钥匙的最后碎片。

"阿姊!"谢将军突然对着青黛跪下。他铠甲裂开,露出心口烫金的"廿九"——先帝的最后一个"女儿",被伪装成将军府公子养大。

陆相抖着手去抢画像。我踩住他袍角,他怀里的密档散落一地。每页都盖着先帝私印,记载着如何用白芷香控制我们这些"药人"。最后一页的朱批晕开了,露出背面真公主的字迹:"知微才是真公主"。

太后疯狂摇晃金丝笼。笼顶悬挂的鎏金铃铛叮当响,掉出颗带血的乳牙——和我八岁时掉的那颗形状相同。青黛突然扯开我衣领,右肩胛骨上的烫伤数字"廿八"正在渗血。

"长乐公主是廿七。"谢将军拾起佩刀,刀柄弹出暗格,"她自愿当诱饵。"暗格里躺着支金钗,正是真公主捅进先帝咽喉的那支。

周尚宫开始用头撞笼子。她发髻散开,露出后颈的烙印——"萧"字,和当年勒死我娘的绸带绣纹一样。陆相趁机去抢钥匙,却被青黛一刀刺穿手掌,钉在密档上。

"先帝用你们试药。"太后突然大笑,"沈夫人调换了药引,让你们都成了毒。"她指甲刮过金丝,发出真公主最怕的尖啸,"所以长乐要拉着所有人陪葬!"

我掰开青铜钥匙最后一块碎片。里面掉出粒西府海棠种子,沾着陆相的血落在地上。青黛突然抽搐着倒下,她肩上的月牙胎记开始腐烂——和画中女婴的红绳位置一模一样。

谢将军的刀横在我颈间。我以为他要杀我,却见他割断自己一缕头发系上刀穗——和真公主及笄礼上用的青丝一样长。

"阿姊说......"他声音哑得不成调,"要你亲手了结。"

金丝笼突然剧烈摇晃。太后心口的西府海棠完全溃烂,露出里面藏着的玉玺——缺了角的,和真公主摔碎的那方严丝合缝。

我拾起青黛的匕首。刀柄暗格弹开,掉出张被血浸透的纸条:"知微,我们被换了两次"。

祭坛方向传来二十七声钟响。每响一声,青黛肩上的胎记就淡一分。当最后一声余韵散去,她睁开眼睛,瞳孔变成了和真公主一样的浅褐色。

"廿八。"她对我伸出手,"该去喂西府海棠了。"

宗庙的烛火跳了三跳。我亲手摆上三块新牌位:真公主的檀木牌、我娘亲的青玉牌,还有二十七块小木牌拼成的"无名碑"。青黛的骨灰坛挨着我跪坐的蒲团,坛身上刻着"廿八"——那个被火烙出的编号。

谢将军的军符"啪"地压在供案上。玄铁压住半张泛黄的纸,那是真公主没写完的童谣:"月儿弯弯照沈家..."墨迹晕开处,露出我娘亲的笔迹补全:"...西府海棠发新芽。"

"该揭盖头了。"青黛的声音突然从骨灰坛里传出。我掀开红绸,里面没有骨灰,只有件绣着松花纹的肚兜——和谢将军阿姊那件一模一样。

晨光刺破窗棂时,我摘下凤冠。金丝掐的凤凰嘴里掉出颗乳牙,正好嵌进供案的凹槽。地面震动,二十七盏长明灯自动点亮,每盏灯油里都浮着片月牙形的指甲。

"先帝的杰作。"谢将军用刀尖挑起灯芯,"用你们的指甲养灯,他就不会做噩梦。"灯焰突然窜高,映出墙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身高记录,从"廿七"到"五十四"。

青黛的骨灰坛"咔"地裂开。里面滚出串铜钱,每枚都刻着"沈"字。我数了数,正好二十七文,和那些骸骨嘴里含的数量对得上。

"阿姊们给的嫁妆。"谢将军突然单膝跪地。他铠甲缝隙里飘出松花粉,在供案上拼出"未央"二字。我摸向颈后,那块被烫掉的皮肤开始发痒——真公主用金钗毁掉的,是红绳另一端的胎记。

第一缕阳光照到牌位时,我拿起刻刀。青黛的骨灰坛突然完全碎裂,露出里面藏着的金剪刀——我娘亲剪断红绳的那把。刀尖碰到青石的瞬间,牌位上自动浮现出"沈知微"三个字。

谢将军的佩刀突然断成两截。断刃插进地砖,正好挑起根红绳——褪色的,系着半块"长乐未央"玉牌。他捡起来挂在自己刀穗上,和那缕青丝缠在一起。

"该烧了。"他递给我火折子。我点燃童谣纸页,火苗里浮现出真公主的脸。她张嘴说了什么,灰烬飘起来组成一行新字:"廿八,把我的名字还给你"。

宗庙大门轰然洞开。风卷着二十七盏长明灯的火苗扑向外殿,点燃了垂挂的经幡。每面幡布都写着个名字,最末那面空着的,此刻正被火舌舔出"沈知微"三个字。

我摘下耳珰放在供案上。内侧"知微替我看"的刻痕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真公主真正的笔迹:"现在,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

谢将军的断刀突然发出嗡鸣。刀身映出我现在的样子——没有伪装,没有疤痕,只有右肩胛上淡去的"廿八"数字,在阳光下像片将化的雪。

最后一盏长明灯熄灭时,青黛的肚兜突然飘起来。松花纹路在风中舒展,露出内层绣着的真相:"我们都是沈夫人的女儿"。

我刻完最后一笔。石碑上的"沈知微"三字在朝阳下闪着光,而真公主的牌位突然裂开,里面飘出张新纸:"长乐未央,不如自在"。

更新时间:2025-11-06 01:21:22

查看完整章节
上一章返回目录下一页